第一章 合欢蜜里的憧憬大靖二十二年，暮春。庭院里的合欢树开得正盛，
粉白的花丝垂下来，风一吹，落在青石板上，像撒了把碎雪。我坐在廊下的竹椅上，
手里攥着绣了一半的并蒂莲帕子，鼻尖萦绕着一股甜香——是娘亲端来的那碗合欢蜜。
“阿菀，张嘴。”娘亲手里拿着银勺，舀了一勺琥珀色的蜜，递到我嘴边。
蜜香混着合欢花的淡香，勾得人心里发甜。我顺从地张开嘴，蜜水流进喉咙，甜而不腻，
还带着点清润的暖意。“娘亲，这蜜真好喝。”娘亲笑着摸了摸我的头，鬓边的珠花晃了晃，
是去年父亲升了御史中丞后，特意给她打的。“这可不是普通的蜜，
是你外祖母传下来的秘方合欢蜜。”她坐在我身边，声音放得柔，“喝了它，
以后你的夫君啊，定会一眼就喜欢你，一辈子都疼你、爱你，眼里再也容不下别人。
”我脸颊一热，把帕子往身后藏了藏——这帕子是给裴家大郎裴文轩绣的。上个月，
父亲和裴尚书议亲，把我许给了裴文轩。裴家是书香门第，裴文轩更是京里有名的才子，
温文尔雅，上次宫宴上远远见过一次，穿着月白长衫，站在海棠树下吟诗，
好看得像画里的人。“娘亲，哪有这么神的蜜。”我小声嘟囔，
心里却偷偷盼着——盼着裴文轩真的能像娘亲说的那样，喜欢我，疼我，等过两年嫁过去，
我们能像爹娘一样，和和睦睦的。娘亲戳了戳我的额头，眼里满是笑意：“傻丫头，
这是外祖母的心意，也是娘亲的心意。你是咱们沈家的掌上明珠，就该嫁个把你当宝贝的人。
裴家那孩子看着稳重，以后定不会委屈你。”那时候的我，信了。我每天绣着帕子，
盼着议亲的流程快点走完，盼着十八岁生辰过后，就能风风光光地嫁去裴家。
庭院里的合欢花谢了又开，我绣的帕子换了一块又一块，每一块上，
都绣着并蒂莲——娘亲说，那是夫妻和睦的兆头。日子就这么甜滋滋地过着，
直到我十七岁那年冬天。那天雪下得很大，我正在屋里烤火，绣着给裴文轩的生辰荷包，
忽然听见前院传来争吵声。是父亲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愤怒和慌乱；还有裴尚书的声音，
冷冰冰的，像院外的雪。我心里一紧，赶紧放下针线，往前院跑。刚跑到影壁后，
就听见裴尚书说：“沈御史，不是裴某不讲情面，只是你如今牵涉贪腐案，圣上虽未定罪，
可裴家不能让文轩娶一个罪臣之女！这门亲事，必须退！”“贪腐案？”父亲的声音发颤，
“裴明远，你休要血口喷人！我沈某为官多年，从未贪过一分一毫！这是有人陷害我！
”“是不是陷害，自有圣上定夺。”裴尚书的声音更冷了，“总之，这婚我退定了。
今日我就把庚帖送回来，从此，沈裴两家，再无瓜葛！”我僵在影壁后，浑身发冷。
雪粒子打在脸上，疼得像针扎。贪腐案？罪臣之女？退婚？这些词像冰雹一样砸下来，
砸得我头晕目眩——昨天父亲还笑着跟我说，等开春就给我准备嫁妆，怎么今天就成了罪臣？
裴家怎么就突然要退婚？“裴明远！你忘恩负义！”父亲气得发抖，“当年你科举落第，
是谁帮你疏通关系，让你入了翰林院？如今我落难，你不仅不帮我，还要退婚，
你对得起我吗！”“此一时彼一时。”裴尚书的声音没有丝毫愧疚，“沈御史，
你还是先顾着自己吧。告辞。”脚步声远去，接着是父亲沉重的叹息。我从影壁后走出来，
看着父亲鬓边的白发，看着他佝偻的背影，
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爹……”父亲回头看见我，眼里的愤怒瞬间变成了愧疚和心疼。
他走过来，想摸我的头，手却顿在半空，声音沙哑：“阿菀，是爹对不起你……”没过多久，
圣旨下来了——父亲虽未查实贪腐，却因“监管不力”被贬为庶民，流放岭南。
母亲哭得晕过去好几次，家里的下人走的走、散的散，曾经热热闹闹的御史府，
一夜之间就冷寂下来。裴家的庚帖，是裴文轩亲自送回来的。他还是穿着月白长衫，
却没了往日的温和，眼神躲闪，递给我庚帖的时候，声音很小：“沈小姐，
对不起……家父之命，我……我没办法。”我看着他手里的庚帖，红底金字，
曾经是我最期盼的东西，如今却刺得人眼睛疼。我没有接，只是轻声说：“不必道歉，
裴公子。姻缘本就讲究缘分，如今缘分尽了，各自安好便是。”裴文轩愣了一下，
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平静。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转身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我攥紧了手里的合欢蜜罐子——那是娘亲剩下的小半罐蜜，
我一直带在身边。蜜还是甜的，可我的心里，却苦得发涩。娘亲躺在病榻上，拉着我的手，
眼泪直流：“阿菀，是娘亲对不起你，那合欢蜜……那合欢蜜没用……”“娘亲，
不是蜜没用。”我擦了擦她的眼泪，也擦了擦自己的，“是我和裴文轩没缘分。您别担心，
我会好好的。”可我心里知道，京里的人家，没人会愿意娶一个罪臣之女。我该怎么办？
我看着病弱的娘亲，看着空荡荡的家，第一次觉得，未来一片黑暗。直到那天，
一个穿着青色劲装的男人，站在了我家门口。他很高，肩宽背厚，脸上带着一道浅浅的疤，
从眉骨延伸到下颌，看着有点凶。他手里拎着一个布包，站在门口，眼神却很恭敬：“请问，
是沈御史家吗？我叫萧寒生，当年蒙沈御史相救，今日特来报恩。
”第二章 下嫁悍将我对萧寒生，有一点模糊的印象。大概是我十岁那年，
父亲从外面带回一个半大的孩子，瘦瘦的，身上都是伤，就是萧寒生。父亲说，
他是边关孤儿，在京里被地痞欺负，父亲正好撞见，就救了他。那孩子话不多，
就跟在父亲身后，沉默地帮着家里干些杂活，住了半个月，就说要去从军，
父亲给了他一些盘缠，他磕了三个响头，就走了。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
他还记得父亲的恩情，还会在我们家落难的时候，回来找我们。“萧……萧百户。
”我愣了一下，才想起之前听父亲提过，萧寒生在京营当百户，是个悍将，打仗很勇猛，
就是性子冷，没人敢惹。萧寒生点了点头，把布包递过来：“这里是我攒的一些银钱，
虽不多，却能帮沈夫人看病，帮小姐度日。”我没有接，往后退了一步：“萧百户，
当年我父亲救你，本就不求回报。如今我们家这样，也不能连累你。这些钱，你拿回去吧。
”“小姐不必客气。”萧寒生的语气很坚定，把布包塞到我手里，“沈御史于我有救命之恩，
我萧寒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如今沈御史遭难，我若是不管，良心难安。”他的手很粗糙，
带着常年握刀的厚茧，却很有力。布包沉甸甸的，里面的银钱叮当作响，
是我和娘亲眼下最需要的东西。我看着他，
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一个大胆的、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念头。“萧百户，
”我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看着他，“我知道你是好人，也知道你重情义。如今我家道中落，
娘亲病重，我……我想求你一件事。”萧寒生看着我，眼神里带着疑惑：“小姐请说，
只要我能做到，定不推辞。”“我想嫁给你。”这句话一说出口，我自己都紧张得手心冒汗。
我知道，我这个要求很过分——我是罪臣之女，名声不好，而他是京营百户，前途光明，
我嫁给他，只会拖累他。可我实在没办法了。娘亲需要人照顾，我需要一个依靠，而萧寒生，
是我现在唯一能抓住的浮木。萧寒生显然也愣住了，他睁大眼睛看着我，
脸上的疤因为惊讶而显得更明显了：“小姐……你说什么？”“我想嫁给你。
”我又说了一遍，声音比刚才更坚定了些，“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也知道我会拖累你。
可我向你保证，我会好好照顾你，会打理好家里的事，不会给你添麻烦。
等我父亲的案子查清，等我能自立了，我……我可以和你和离。”我不敢看他的眼睛，
低着头，等着他的拒绝。毕竟，没人会愿意娶一个这样的我。可等了半天，
只听见他说：“好。”我猛地抬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答应了？
”萧寒生点了点头，眼神很认真：“沈御史于我有恩，小姐如今有难，我本该相助。
你若不嫌弃我是个粗人，我便娶你。至于和离……”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不必提。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答应得这么干脆，也不知道他说的“不必提”是什么意思。
可那时候的我，顾不了那么多了——有他这句话，我和娘亲就有了依靠。
娘亲知道我要嫁给萧寒生时，又哭又笑：“阿菀，委屈你了……那萧百户是个好人，
可他是个武夫，性子冷，又常年在军营，怕是……怕是不会疼人。”“娘亲，不委屈。
”我握着她的手，“他是好人，能收留我们，我就很感激了。疼不疼人的，不重要。
”其实我心里，还是想起了娘亲的合欢蜜。曾经盼着夫君爱极了我，
如今却只盼着能有个安稳的家。那合欢蜜，大概真的没用吧。婚礼办得很简单。没有红绸，
没有鼓乐，只有几个萧寒生在军营的兄弟，还有我和娘亲，在他那间小小的百户府里，
吃了一顿饭，就算礼成了。萧寒生的府邸很小，在京郊的军营附近，
院子里连棵像样的树都没有，只有一个小小的菜园，种着些青菜。房间也简陋，
家具都是旧的，却收拾得干干净净。送走最后一个客人，屋子里只剩下我和萧寒生。
他穿着一身红色的喜服，却还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喜服是租来的，有点小，
裹在他壮实的身上，显得他更冷峻了。他站在门口，看着我，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
像是很紧张。我坐在床沿上，手里攥着那小半罐合欢蜜，心里七上八下的。过了好一会儿，
他才开口，声音有点哑：“我知小姐嫁予我，实属无奈。我……我不会碰你。
”“不会碰你”——这五个字，像一盆冷水，从头顶浇下来。我心里一凉，
手里的蜜罐差点掉在地上。我知道他是武夫，性子冷，可没想到，他连碰都不愿意碰我。
是嫌弃我吗？嫌弃我是罪臣之女，嫌弃我配不上他？我张了张嘴，想说说什么，
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委屈、失落、难堪，一股脑地涌上来，眼睛瞬间就红了。就在这时，
眼前忽然闪过一片白色的光，紧接着，一行行黑色的字，像蚊子似的，
在我眼前飘了起来——！！！终于等到新婚夜了！男主你倒是上啊！唉！男主就是傻！
痴心妄想了这么多年，终于把女主娶回家了，竟然说不碰她？谁懂啊！
男主从十岁第一次见女主，就记了她七年！当年离开沈家，拼命练武、打仗，
就是想混出个人样，回来娶她！结果现在娶到了，不敢碰了！呜呜呜我的憨批男主！
你说你不碰她，女主还以为你嫌弃她呢！没看见女主眼睛都红了吗！男主：我不能碰她，
她是娇小姐，我是粗人，会吓到她的。实际上心里慌得一批，手都在抖我眨了眨眼，
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可那些字还在眼前飘着，一行接一行，看得清清楚楚。这是什么？
是……是幻觉吗？还是我太难过，出现了臆想？我用力揉了揉眼睛，再睁开，那些字还在。
我偷偷看了一眼萧寒生，他还站在门口，脸色冷峻，好像什么都没看见。
男主还站着干什么！快过去安慰女主啊！没看见女主快哭了吗！急死我了！
男主你倒是说句话啊！把你暗恋多年的事说出来啊！男主：不行，不能说，
说了她会觉得我趁人之危……暗恋？痴心妄想多年？从十岁就记着我？我看着眼前的弹幕，
又看了看萧寒生，心里满是震惊和疑惑。他……他暗恋我？不是因为父亲的恩情，
而是因为喜欢我，才答应娶我？萧寒生好像察觉到我在看他，抬起头，眼神对上我的。
他的眼神里，没有嫌弃，反而带着点慌乱和……心疼？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却最终只是说：“小姐要是累了，就先歇息吧。我……我去书房睡。”说完，他转身就走，
脚步有点急，像是在逃避什么。我坐在床沿上，看着他消失在门口，
又看了看眼前还在闪烁的弹幕——啊啊啊男主跑了！他怕自己控制不住，所以跑了！
男主心里肯定在骂自己没用！好不容易娶到女主，连句软话都不会说！女主快醒醒！
男主不是嫌弃你，是太爱你，太紧张了！我手里的合欢蜜罐，忽然变得温热起来。
刚才的委屈和失落，好像被这些奇怪的弹幕冲散了不少。我看着那罐蜜，
又想起娘亲的话——“喝了它，以后你的夫君定会爱极了我”。难道……娘亲的合欢蜜，
不是没用，只是我找错了人？第三章 弹幕里的真心接下来的日子，我和萧寒生的相处，
平静得像一潭水。他每天天不亮就去军营，傍晚才回来。回来后，要么去菜园里浇水、拔草，
要么就坐在院子里擦他的刀，很少跟我说话。吃饭的时候，他会默默给我夹菜，
夹的都是我爱吃的——比如青菜、豆腐，大概是看我身子弱，觉得这些清淡的适合我。我呢，
每天照顾娘亲，打理家里的事，偶尔会对着空气发呆——因为那些弹幕，一直都在。一开始，
我还以为是幻觉，可后来发现，只有我能看见。不管我在做什么，只要萧寒生在附近，
弹幕就会冒出来，絮絮叨叨地说着他的小心思。比如早上他准备去军营，我给他递了件外套，
他接过的时候，手碰了我的手，弹幕就刷：！！！碰到了！男主的耳朵红了！
他肯定在偷偷开心！男主心里：阿菀的手好软，
比我握过的刀把软多了……男主表面：面无表情。男主内心：啊啊啊碰到了！
要不要再说句话？不行，会显得很刻意……比如中午我在厨房做饭，他从军营回来取东西，
看见我在切菜，想帮忙，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弹幕就刷：男主想帮忙！
他看女主切菜的样子，肯定觉得心疼了！男主：我来切吧？不行，我刀工不好，
会切到手，还会吓到阿菀……女主快让他帮忙啊！让他表现表现！我看着这些弹幕，
再看萧寒生那副冷冰冰的样子，觉得又好笑又暖心。原来他不是性子冷，是嘴笨，
是不知道怎么跟我相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