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有一书生呀,不闻窗外事啊,只知手中书嘞,六年寒窗读,年年不中举呀,
赵家一小女啊,嫁这穷书生哟,
可怜噻~可怜哟~”稚嫩的童声唱出的歌谣顺着清早的雾气传进了四边院,
在院子里不断的回响。我再没有睡意,慢慢起了身。“秋婶?秋婶?
”院子里传来清面的香气还有木槌拍打衣服的声音,不一会声音停了下来,门被推开了。
秋婶走了进来,习惯得收拾着床铺,我揉了揉眼角,无奈得说“这一大清早的,
街坊的孩子都不用上学堂吗?”秋婶用力怕打着被褥,
哼着气“都已经跟街坊的说了好多遍了,偏就跟约好了似的,都不管教孩子。
”“书房亮灯了没?”我边梳着发尾边往门边走去,秋婶也理好了被褥,往外走着。“没亮,
老爷还没起呢。”外面童谣还在继续,我有些担心“秋婶,我去看看吧,老爷该起了,
你去唤唤,别误了时辰。”看着秋婶往书房那边去了,我才往大门走去,
我清了清嗓子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严厉一些。街坊的小孩看见我出来倒是没有再继续唱了,
只是其中有人叫着“看啊,这就是赵家养了个书生的小女。”我双手紧紧得捏在一起,
本想说些什么,开口时那群孩子已经笑着跑远了。府门口前面的有一滩小池,
雾气萦绕在池水上方,雾蒙蒙的刚好衬着南城初冬还没有亮全的天空。
我将披在身上的单衣裹紧了一些,想在门口多站一会,贪恋南城清日沁人心脾的气息。
有个黑影穿过池塘边的雾气,正朝这边走来,我笑着叫人“吴奶奶,这么早就出摊吗?
”吴奶奶展开笑颜,停在门口与我说话“是啊,青姝啊你也是时候该说说街坊那些老妈子了,
叫他们管着孩子,别总是成日没事就来门口唱一些有的没的,
偏天生你们夫妇两人性子都温和,换做其他人早就一盆水泼去了。”我低头笑着没说话,
吴奶奶将手中挎着的竹篮往里收了收,凑近了一点,我微微弯腰听着“其实啊,
小孩儿哪懂这些啊,肯定是老妈子七嘴八舌说的啊。”“吴奶奶,青姝明白了,
虽我家老爷说过不在意这些,但总这样也还是会扰了读书的清静,我到时自去说一说。
”送走吴奶奶后,我便进了院子。院子里丫头们正一前一后得慢慢上着膳食,
暮云手上搭着一条披风朝我走来,嘴角带着笑,暮云性子温和,总是善以待人,
不知为何街坊会传些不好的谣言。他将披风搭在我肩上,拉着我到桌前,
一点点往我碗里夹菜。他对待下人也是出了名的和善,从来不让下人们在身边过多的伺候,
最常带在身边的也只有一个陪读,叫阿四。我不知道他的全名,只是听见暮云这样叫他,
府上的人也就这样叫他,我与暮云成亲之前,阿四就跟着暮云了。说来也奇怪,
初次见阿四时还惊叹这么壮大又不苟言笑的人,竟然是书生陪读,
说是看家护卫还容易相信一些,不过后来看见阿四常常与暮云一同在书房彻夜畅谈,
心中的疑惑才慢慢放下。我歪头看着站在旁边的阿四“阿四,你也来吃些吧,
不至于饿着肚子去游学。”“不用了夫人,我习惯了,路上吃些干粮就好。
”阿四说话时总是面无表情,开始我还以为阿四是不太喜欢我,
后来才知道他对谁说话都是这样的,唯独对暮云说话时,表情会松一些。暮云拿过我的碗,
往里面盛着热汤:“入冬了,池边寒气重,你别总在池边站着,我让秋婶每日都炖汤,
你每日都要喝些。”我双手捧着盛着汤的碗,鸡汤在碗中像池水一样荡着涟漪,
也将暮云柔情的眼神映在其中,我只觉得手心的暖意比不上心中的暖意。一碗鸡汤入肚后,
我还是想着祖母昨日说的话,心中纠结着。暮云抬手为我擦去嘴边的汤渍,
不经意的问“昨日回赵府,祖母拉着你说了许多话,可有嘱咐什么?
”我有些庆幸暮云能先将话题挑起来,却总觉那些话阿四在有些难以开口。“阿四不是外人。
”暮云又为我打了一碗汤。“祖母昨日数落我,成婚六年有余,我们还没有同房之事。
”我低着头脸有些红,突然听见什么东西被打碎的清脆的声音,我猛得抬头查看,
却一抬眼就对上暮云的眸光,他的眼神总是有一些我使劲也看不懂的东西。
阿四打碎了旁边的花瓶,暮云没有看一眼,只是一直看着我。“阿四,你先下去吧。
”暮云看了一眼还在收拾花瓶碎身的阿四。阿四似乎有些不悦,找了一些借口留下来,
不过最后还是被暮云打发走了。我感觉得出来暮云的情绪有些不对,有些慌乱“云郎,
这件事先不急,还是念书要紧,我用好膳了,时辰也差不多了,
云郎游学的东西昨日已经为你收好了,我送你走再去染坊吧”我说了一大堆话,
慌忙得站起身准备走,暮云却起身拉着我的手腕“让秋婶把我书房的东西搬到夫人房里吧。
”我记得那时候院中有些微风,天刚刚亮透,阳光渐渐现出暖意,周边浅薄的雾气也消散了。
我记得我笑着,暮云也在笑着。看着暮云平安上了路,我才梳妆准备去染坊,
我从小就梳不好发髻,孩童的时候是祖母帮着梳,如今是秋婶。
“伙房的丫头今日早晨同老奴说,听见房边总是有些动静,夫人,府中是否要加一些看家的?
”“伙房的话不是离书房很近?”“是啊,昨日那丫头出去看,说是什么也没看见。
”我总觉得心中有些不安,“别去外面雇护卫了,直接去祖父府里寻几个身强力壮的就行了,
朝中局势动荡,坊间也人心惶惶,万事小心为好。”染坊虽然不大,但是事情也不少,
我打理好已经快午时了,想起还答应了要去街角吴家用午膳,便马不停蹄得赶了过去。
隔着五个商铺就看见吴家姑娘在外面等着了。“暄和姐姐。”我开心笑着,
暄和是街坊中与我最谈得来的人,与我祖父在朝中也十分交好,暮云出去游学时,
我常常来吴家与暄和一同用膳,暄和与我性子不同,她是整个南城街坊中性子最直爽的。
“青姝妹妹,我还担心你不来呢,顾暮云又出去游学了?”暄和拉着我的手往里面走着,
吴家的铺子多为酒楼,她带着我径直走向了里面的包间,茶已经沏好了。
“顾暮云天天都只知道读书,你知道街坊都是怎么说他的吗?”暄和愤慨的说着,
我只能笑着解释“暮云不在意,我也就不在意。”暄和无奈得摇着头,只能低着头喝茶,
安静之时,旁边包厢的人的谈话便逐渐听清楚了。“李兄,
你说边城准备开战的事是不是真的啊。”“那还有假,我兄长就是在边城当值的,
说是敌国那边已经蠢蠢欲动了。”“边城离南城可不远啊,你说我们既然先知道消息,
要不要出去避一避啊。”“怕什么,就凭那个丁点小国。”……暄和与我对视一眼,
旁边包间的人声音小了一些,没过多久就走了,暄和松了口气“我祖父确实有说过边城的事,
说只是个小国起浪,已经派兵去了,
不过听说那个小国有几个将军还是厉害的……你发什么楞呢?”我没听进暄和说的话,
只是一直盯着挑台上的天空“不知道暮云走到哪里了,秋婶说家里可能进了贼,
我有些忧心暮云的书。”暄和又为我倒了一杯茶,没有说其他话,只是催着我喝茶。
我还是没什么心思喝茶和用膳,只是匆匆扒拉了两口就赶回府里了。
暮云的书房是我专门让人修缮过的,周边又找人加了一圈,这样暮云的卷书们才有地方放,
书房一般都是阿四在打扫,丫头们顶多扫扫周边。我打开书房的门,地上还有水渍,
一块一块的,应是阿四清早打扫了的。我不常来书房,怕打扰暮云念书,
只是偶尔来送些吃食饮水。看到卷书整整齐齐的摆在书架上我才松了一口气,
走近书架好奇得抽了一卷书出来打开,一股浓浓的墨香味传来,虽然从小祖父就教习过,
但是算算也已经很久没有读书了,一直忙于染坊的诸多事情。我将书卷好重新放了回去,
抬眼看去却被众多书卷中的一个吸引了,这卷书与其他的不同,其他书卷的竹木都是白净的,
像是新砍的一样,这一卷的竹很暗,颜色也比其他的深,周边还有一些磨损的痕迹,
许是暮云常常拿出来看的。我犹豫了一会,还是将他拿出来了,
书卷比我平常的书卷还要大还要长,卷书上有很多图案,文字部分很少,
在空白的地方还有暮云用红墨做的记录,我费力得看着字,想着尽可能的看出些什么,
但是奇怪的是里面的字似乎很多都是没见过的字。
我正仔细端详着那些奇怪的符号好像像什么东西时就听见秋婶在外面唤着:“夫人,
赵大人拨来的看家护卫到了,等着您嘱咐呢。”我将书卷放回去,关上书房的门“这就来。
”日落时分,秋婶搬了一张椅子在府门前,暮云去游学总是傍晚才回来,
我总是会坐在府门口等着的。等待的时间不定,有时我刚一坐下暮云就回来,
有时可能得等到深夜暮云才会回来。等待的时候我就绣花,
用绢布上花的朵数来衡量暮云回来的早迟。我低着头绣着花,
秋婶端出了一盏油灯照着我的绢布:“七朵花了,今日老爷回的比平常都要迟啊。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自顾自得继续绣,秋婶开始有些着急了,
又拿了一小被盖在我腿上,四处张望着:“回来了,老爷回来了。
”我站起来看了看远方的身影,只需要一眼我就能认得出暮云,暮云身段好,眉清目秀,
街坊的都说暮云是南城最出挑的。“不是让夫人不必在外面等吗?”暮云轻轻抚了我的脸,
若即若离,似乎是怕手上的茧弄疼我的脸。“没事,我还顺便绣了花呢。
”暮云牵起我的手往院子里走着。与我说着今日游学的趣事,还说了今日写了几首诗,
被同窗夸赞的又是哪几首。我喜欢听暮云跟我说这些,也喜欢他念诗给我听,
他声音很好听说话也是轻轻柔柔,就像是在哄孩童一样。我特别喜欢这样的日子,
虽然没有在京城的大富大贵,但是只要与暮云一同在一起,
就算是在朴实的南城我也觉得日子过得欢喜,有盼头。日子过了一天又一天,
我身体好像有了一些变化。看着暮云走远之后,
秋婶才附在我耳边悄声的说是时候让大夫来看看了,我也觉得是时候了,
虽然不确定是不是但是感觉这个征兆***不离十了。“恭喜夫人,是有喜了,胎儿坐得很稳,
只要不经历惊天动地的大事,绝对可以平平安安的。”我抿着嘴笑着,轻轻拍了拍小腹,
耳里已经听不清秋婶跟大夫说了什么,只知道好像是秋婶在责怪大夫不该说不吉利的话,
怎么会有惊天大事发生。我满怀期待得等着暮云,没有绣花,只是这样等着。
暮云今日回来得算早,不过看起来有些累,还有些风尘仆仆的,像是赶回来了的。
我正想慢慢跟暮云说。暮云表情不知为何有些严肃,只是拉着我进屋,
耐着性子一般:“青姝,我在原村有一户远亲,与我是极亲密的,想见你很久了,
你明日带着秋婶还有几个贴心的丫头去那里小住几天。”“原村?那是你的故乡,
是挺久没有回去了,你从未与我说过还有亲戚,你当年不是逃难到了南城吗,
户籍还是祖父帮着办的。”暮云好像有些晃神,只是笑着放低声音,
揉着我的手“那家亲戚是后来搬回去的,我明日私塾那边有些难办的事,可能要办很久。
”我叹了口气,拇指轻轻刮着小腹前的衣袍,慢慢点头。入夜了我还是没有睡意,
只是微眯着双眼听着门外呼呼吹着的寒风,想起最近街坊传的战报,心中久久不能释怀,
虽说这一段时间的战役都胜了,但总是让人觉得不安。暮云似乎察觉到我没睡,
将被子往我这边送了一些,然后顺势将我搂在怀里,轻轻得拍着我的背。我往他怀里缩了缩,
暮云的怀里总是会让人觉得温暖又安心。因为只是去小住,没有什么多的东西要带的,
暮云近日好像更亲近我一些,抱了我还会在我额前和唇角落下一吻才走。暮云走后不久,
天空就阴了下来,秋婶担心天气不好一直催着走,着急忙慌得落了好几件随行的包袱。
今日出城的人有些多,黑云又逐渐在压近,人群都有些焦躁不安,
有几个人已经开始骂骂咧咧的。秋婶将我护着站在旁边,心情也有些焦躁,
挥手让随行的侍卫拦在我前面,防着人群推搡:“还好老爷有先见之明,带了几个男丁出来。
”我有些不适应这样的场景,只是紧紧得拉着秋婶的手臂。聚集的人似乎越来越多了,
突然有人从背后拍了我一下,是染坊的伙计。听完伙计的话,
我不由分说得快步往人群涌动得反方向走着,秋婶在跟在后面喊着:“夫人,慢着些。
”我心急如焚,经营染坊这么多年从来都是老老实实做生意,
从来没有在布料上作假或是开罪过谁,怎么会有人在这个节骨眼上来染坊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