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璃在彻底的黑暗中惊醒,肺腑间残留的毒酒灼痛尚未散去,喉咙里堵满了泥土的腥气。
窒息感如毒蛇缠绕,冰冷而绝望。
——她不是己经死了吗?
死在嫡妹沈月柔端来的那杯合卺酒下,死在她与三皇子大婚的喜床上。
临死前,嫡妹那张娇美如花的脸贴在她耳边,呵气如兰:“姐姐,你安心去吧。
你将军府嫡女的身份,你的嫁妆,还有殿下……妹妹都会替你好好守着。”
恨意如岩浆喷涌,几乎要炸裂她的胸腔。
不,她不能死!
指甲在狭窄的空间里疯狂抓挠,上好的金丝楠木棺材内壁留下道道血痕。
前世她瞎了眼,错信庶妹的柔弱,错爱三皇子的温存,最后换来家族倾覆、尸骨无存的下场!
求生欲如野火燎原。
她抬脚,用尽全身力气向上猛踹。
咚!
咚!
咚!
棺木发出沉闷的巨响,外面传来惊呼和骚乱。
“鬼、鬼啊!”
抬棺的小厮吓得魂飞魄散,扔下棺椁西散奔逃。
“慌什么!”
一个娇柔却尖利的声音响起,是沈月柔,“姐姐去得不安生,定是冲撞了什么,赶紧下土为安!”
这话如同冰水浇头,让沈清璃瞬间清醒。
是了,今日是她“病逝”发丧的日子!
沈月柔是想活埋了她!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她蜷起身体,聚集起前世在军营偷学来的微弱内力,灌注于双腿,朝着棺盖最薄弱处狠狠一蹬!
咔嚓!
棺盖应声而裂,刺眼的阳光混着新鲜空气涌入,沈清璃猛地坐起,大口喘息。
她看见蓝天白云,看见纷扬的纸钱,看见送葬队伍一张张惊恐万状的脸。
而最前方,穿着素白孝服、我见犹怜的沈月柔,此刻花容失色,指着她,嘴唇哆嗦得说不出一个字。
沈清璃目光如冰刀刮过她那张假脸,心中冷笑。
很好,老天爷给了她重活一次的机会,这一世,她要从这棺材里爬出来,把所有仇人,一个一个,拖进真正的地狱!
她挣扎着爬出棺材,赤足站在冰冷的泥土上。
身上还是入殓时换上的寿衣,单薄得可怜,却衬得她脖颈纤细,脸色苍白,唯有那双眼睛,黑沉沉的,燃着复仇的焰火。
“姐、姐姐……”沈月柔强自镇定,挤出两滴眼泪,“你……你是有什么心愿未了吗?
告诉妹妹,妹妹一定……闭嘴。”
沈清璃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她没时间看这毒妇演戏。
目光掠过送葬的队伍,落在了不远处——一列肃穆华贵的仪仗正缓缓行来。
玄色旌旗,金线绣着蟠龙,是靖亲王萧执的车驾!
前世记忆翻涌。
萧执,当今圣上的幼弟,体弱多病,深居简出,却是在三皇子夺嫡后期唯一能与之抗衡的力量。
他后来死于一场“意外”大火,但沈清璃死前才知道,那场火是三皇子的手笔。
一个疯狂的念头瞬间成型。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沈清璃扯掉身上碍事的寿衣外袍,只着素色中衣,如同一支离弦的箭,赤足冲向靖王的车驾!
“拦住她!
快拦住这个疯子!”
沈月柔尖声叫道,眼中闪过慌乱和恶毒。
她绝不能让沈清璃活下来!
护卫刀剑出鞘,寒光森森。
沈清璃却是不管不顾,首冲到马车前,扑通一声跪下,扬起苍白的脸,高声道:“臣女沈清璃,求见靖王殿下!”
车帘纹丝不动,周围死寂。
护卫的刀锋己贴上她的脖颈,划出细细的血线。
沈月柔追上来,哭得梨花带雨:“王爷恕罪!
家姐新丧,怕是冲撞了……惊扰凤驾,臣女这就带她回去……”她伸手就来拉扯沈清璃,指甲狠狠掐进她的胳膊。
沈清璃猛地甩开她,目光死死盯着那辆沉默的马车,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殿下!
臣女愿以三皇子边防布阵图为投名状,求殿下赐婚,许我靖王妃之位!”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边防布阵图?
那可是军中机密!
沈月柔脸色煞白,几乎晕厥。
终于,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缓缓掀开一角。
车内光线昏暗,只隐约可见一个慵懒倚在软榻上的身影,气息微弱,似乎真的病入膏肓。
但一道目光落在沈清璃身上,却让她如坠冰窖,仿佛被暗夜中的毒蛇盯上,冰冷、审视,带着洞悉一切的压迫感。
一个低沉沙哑,却清晰传入她耳中的声音响起:“沈小姐,”那声音带着一丝病弱的喘息,却又含着致命的危险,“你拿什么让本王信你?”
沈清璃抬起头,毫不畏惧地迎上那道目光,染血的唇角勾起一抹决绝的弧度:“就凭我沈清璃,从地狱爬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