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1年8月25日,是我离开梧桐巷青港弄堂的第3651 天。在这3651天里,
我也质疑过自己,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可是后来我也清楚地知道,
清港弄堂只是关住了我不敢找回的自己。”这是林尚的第3651篇日记,
也是她送给自己的28岁生日寄语。夜深人静,
街道上只依稀听得见几句醉酒之人的胡言乱语。林尚写完最后一个字,便放下咖啡走到窗边,
俯瞰着夜晚的城市,她感到一阵眩晕,她将这归结到连续多日的超强度工作。于是,
她躺在床上,一反常态的,今夜,她入眠的很快,甚至还做了一个梦,梦中,
她回到了清港弄堂,回到了桐镇一中,回到了她的十七岁......1 梦回“尚尚?
尚尚?起床了。快八点了,朵朵和泽铭他们在等着你了。
”熟睡中的林尚听见母亲周茹的温柔***,不由得翻了一个面。下一秒,
在她意识到不对劲时,她一个鲤鱼打挺,脱口而出:“你是谁?”周茹被宝贝女儿搞糊涂了,
下意识的伸出手往她脑门儿上试了试温度,自言自语道:“这也没有发烧啊,睡糊涂了?
”林尚即使还没完全反应过来这是个什么情况,
也好歹意识到站在自个儿面前的是印象里那位极其温柔的母亲。
林尚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妈妈?”。得到确切回应后,又顺嘴儿问了一句:“妈妈,
今天是啥日子呀?”周茹算是明白了,刚刚这丫头绝对是睡蒙了,
竟然连今天是啥日子都忘了!周茹伸出手刮了刮林尚的鼻尖,道:“你呀!
今天是20年4月1号,存心骗妈妈呢是不?”2020年4月1日?十一年前!!!
那她......岂不是梦回17了?“好了,尚尚,赶紧收拾收拾,别让朵朵他们等久了。
”周茹揉了揉还在发懵的林尚,轻轻地掩门离开。周茹走后,
林尚环视了一圈确定是她以前的房间没错,走到镜子跟前一瞧,人也没错!唯一错了的,
是她当下充满胶原蛋白的 脸,以及自己不合时宜的存在!她打量着自己的处境,
认真的分析了一圈,最终得出结论:嗯!做梦还没醒!于是,林尚转身躺回床上,
将自己蒙进被子里。三秒后,她失败了——压根儿睡不着!林尚一脸烦躁地爬起,
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脸,啊!好疼,看来不是梦。2 重逢旧时光林尚洗漱好后,
拖着无比沉重的步子往楼下走,刚看见楼下坐着的几个人,林尚更崩溃了!
早就去往极乐世界的爷爷,车祸出事的父亲,加上有一些不可抗力因素存在,
而导致分崩离析的伙伴们,一夜之间,全部重返17岁!作为坚定地唯物主义者,
林尚不崩溃已经算是她心理承受能力极强了。“早上好呀!林大小姐。
”正在和爸爸林志刚唠嗑儿的白朵瞅见她,便不由得打趣她。不,我不好,谢谢!
林尚暗自腹诽着,面上却不显露。再怎么说,她也确实想念他们,想的发疯,
想的出现了严重的精神疾病。为了不显得那么格格不入,林尚迅速调整好自己的状态,
回怼道:“彼此彼此,想必某些人也刚被阿铭和老高喊起来的吧。”闻言,
高阳欠欠地回了句:“还是尚子懂小朵。”白朵可生气了,
嘟着张小嘴就跟老爷子告状:“爷爷,你看他俩!”老爷子一时失笑,
捋了捋胡子,并不接话。白朵眼瞅着势头不对,于是准备拿出她的杀手锏——卖乖。
没成想一句“林爷爷~”还没喊出口,就被丁泽铭无情拆穿:“白朵同学,
麻烦收起你那副嘴脸,别吓着咱林爷爷。”“丁泽铭——”俩人还没吵起来,
周茹端着菜从厨房里面出来打圆场:“好啦好啦。都别闹了,过来吃饭。”白朵见有台阶,
顺着便拾级而下:“茹姨手艺就是好,隔着老远就能闻见菜香。今天又有口福了。”说罢,
便脚底抹油,溜到桌前。林尚看着她这幅鬼样子,不由得送了她一记大白眼,
损道:“够不要face的。”白朵回以鬼脸结束了这场闹剧。
林尚用了周末两天时间消化了一个看似玄幻却不得不接受的事实——她是真的回到了17岁,
回到了在一切都还没有发生,一切都还可以改变的时间节点。林尚不知道这是恩赐还是劫难,
这一回,她只想珍惜这一段失而复得的友情,只想为一切的苦难画上句号。周一开学,
四人站在校门口,同时深呼吸,然后视死如归的往里走。走到分叉路口,四个人又齐齐停下。
高二的他们已经分了班,四个人,四栋教学楼,真是很有戏剧性呢。
方向走:丁泽铭前往理科楼;林尚前往文科楼;白朵去舞蹈教学室;高阳则去最近的美术班。
四人相看两生“厌”,最终,还是白朵瞅了一眼手表,咋呼道:“完蛋了!要迟到了。
我们班主任超级严,我先走了,别忘了,
放学老地方等我哦......”咋咋呼呼的白朵走后,高阳也随即道:“我也差不多了,
二位,回见。”说着,还不忘骚包的比了个拜拜的手势。丁泽铭简直无语,
在后面给了他一脚,道:“快滚!”高阳揉着***,回敬他一个国际友好交流手势。
林尚拍了拍丁泽铭的肩膀,道:“朋友,不要脾气那么暴躁。有缘江湖再见!
姐也要争霸文科楼去咯。”丁泽铭冷不防被她这么一拍,站在原地思忖了片刻,
也抬脚走上了理科楼。四个人其实挺神经的,每次周一,都要搞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然后......齐齐迟到。放学后,高阳先到梧桐树下等着他们仨。由于等的太无聊,
他掏出自己的速写本开始勾勒。其实这幅画他已经画了很久了,眼看着就要进入尾声,
但他就是觉得哪里不太对,于是又重新修修改改。
丁泽铭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摸摸的走到他身后,贴着他的耳朵,
悠悠开口:“偷画哥想干什么?”高阳吓得浑身一滞,“噌”的直起身,
肩膀结实地撞在了丁泽铭鼻梁上。丁泽铭吃痛的往后走了好几步。
高阳先发制人:“你奶奶的,吓你大爷一雷。”后脚跟上来的白朵目睹了这一幕,
捂着肚子笑的死活停不下来。二人听到这几乎疯狂的嘲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一致转身:“笑屁啊!!!”林尚赶到梧桐树下时,几个人已经调整好了情绪。
只不过由于后劲儿太大,丁泽铭依旧捂着鼻子瓮声瓮气的控诉着高阳。“干嘛呢?
”林尚把书包甩到花台上,觉得这几个人好莫名其妙!“尚尚。你怎么来的这么晚?
”白朵一见到林尚,立马反水,扑过来一把拉住林尚。“别提了。老班拖堂简直是酷刑!
叽里呱啦的说一大堆耳熟能详的东西。”林尚一见到朋友。吐槽的心一下一下压不住。
“哎呀,别提这些不开心的了,我给你讲个超级无敌巨好笑的事儿!”白朵贼兮兮的开口。
“闭嘴!!!”丁泽铭和高阳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好朋友的尿性,异口同声的阻止白朵。
林尚那可就太有兴趣了,追问道:“啥呀啥呀?”白朵计上心头,
拉着林尚道:“咱边走边说。”后面俩大男生只能被迫当拎包侠。
4 命运的警示各回各家后,林尚随便扒拉了几口饭就把自己锁回了屋子。
林尚打开一张被她撕下来的日历,面色凝重的盯着上面被她标红的几个日期。
看着这一串串被标红的数字,林尚的心被狠狠地揪了一把,莫名的有些堵。
时间就这么一点点的走着,尽管她上个周末已经带爷爷去医院做了个全面体检,
也每天都会关注爷爷的情况,但她还是不放心,总觉得哪里太过于顺畅了些。
高中的学业总是繁忙而有序,转眼就到了高三的月考。一大早,
林尚就觉得自己的胸口有些闷,四人小队在食堂吃饭时,
丁泽铭就敏锐的察觉林尚有些不对劲。他在餐桌下踢了踢白朵的腿,示意她看看林尚。
顺着看过去,白朵将自己盘子里剩下的最后一块鸡肉夹进林尚的盘子里,“尚尚,你咋了?
”林尚回过神来,佯装镇定道:“没事,就是在想早上的语文考试,我那句古诗好像写错了。
”“嗨,多大点事。你看我,那次考试不垫底?”高阳大大咧咧的回复。果然,
被好朋友这么一打岔,林尚也暂时放下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但往往,人有祸兮旦福。
下午的数学考试中,林尚的心忽然刺疼,强撑着考完试后,
林尚着急忙慌得给周茹打了个电话。周茹的低低呜咽声刺痛着她的神经,白朵几人接到消息,
马不停蹄的来找林尚,怕她一个人支撑不住。一行人抵达医院后,林尚看着躺在病床上,
面色苍白的爷爷,心里一阵又一阵地泛酸,明明距离爷爷出事的日子还有一段时间,
怎么就突然因为摔跤住进了医院呢?林爷爷强撑着眼皮看向自己的宝贝孙女,
伸出布满皱纹的手摸着她的脸,安慰道:“小扇子不哭,爷爷只是不小心,
过几天就能出院的。”林尚默默地流泪点着头,而在她不知道的角落里,有一束微光洒下,
默默地改变着她的生活。5 重生的代价林爷爷出院以后,林尚对他的上心程度更胜以往。
直到标注着的日子如期而至,也好似风轻云淡,根本就无事发生。那阵子,
林尚像失心疯一样,时不时的问问林爷爷哪里不舒服,
时不时的又跟开货车的爸爸说注意安全,活像一个老妈子,白朵还调侃她“年纪小,
管得宽”。不过她充耳不闻,只当爷爷的事情是个意外,对于其他会发生的事情,
她依旧保持一种怀疑态度。不过,最近,林尚倒是发现高阳有些不太对劲。
具体是怎么表现呢?大概就是一起吃饭的时候会走神、一起走在路上的时候,
也不像平日里那样叽叽喳喳的和白朵拌嘴......事出反常必有妖。于是,她决定,
偷偷跟踪高阳!不过跟踪了两个多星期,也没什么收获,于是她也暂且放下了心来。另一边,
晚饭时,林志刚忽然说他接了个外送的活,要到邻市去。林尚一听,脸色瞬间惨白,
那年的记忆忽然冲进了她的脑海:那年,这个时候爷爷已经去世,
全家都处于一种极度压抑的氛围。而刚好这个时候,林志刚所在的货车公司给他派了这个活,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不该派给林志刚的活,夺走了他的生命,周茹因此郁郁而终,而她自此,
再也没有了亲人。不!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林尚极力反对,
甚至还用休学这样的事情来威胁父亲。林志刚拗不过她,便先答应了下来。
林尚当然不相信林志刚会真的听她的话,于是,第二天上学时,
她将林志刚的车钥匙偷偷带去了学校,她以为这样,就可以避免悲剧的发生。然而,
她忘记了,林志刚还有自己的备用钥匙。林志刚出事的消息是在半夜传来的。手术室外,
林尚攥着双手蜷缩在长椅上,恐惧、心慌的感觉不断席卷全身。丁泽铭狂奔而来,
校服外套上还沾染着翻墙时留下的泥泞;白朵哭着抱住她,
安慰着:“叔叔会没事的......”;高阳赶到时,
手上还残留着未干的颜料......凌晨的风带着一种刺骨的冷,手术室上的灯亮的晃眼。
无神的双眼出卖了林尚的深深自责,周茹更是一夜白头,憔悴的仿佛无端老了几岁。
“叮——”灯灭了!林志刚脱离了危险,但右腿却不得不截肢。
林尚亲手在截肢同意书上签下字的那一刻,她赤红着双眼询问医生:“真的没办法了吗?
”医生摇摇头,于是她签下平生第一个如此难签的名字。林志刚转到普通病房时,
林尚坐在外面冰冷的长椅上,听着病房里的周茹带着哭腔,
抬头——爷爷因为突发脑溢血而自己没能见上他最后一面;爸爸在这场事故中更是直接去世,
这也是导致自己家破人亡的关键转折...然而,发展到现在,爷爷只是摔了一跤,
而林志刚只是截肢,这已经是她重回17以后能扭转的“最优解”。
清晰且无力的认知让她突然有一种恶心感,
白朵只能无力的拍着她的肩哽咽:“不是你的问题,尚子......”可只有林尚知道,
既定事实无法改变,而自己的重生,不过只是弥补!6 画事情变得清晰后,
林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处于一种极度低迷的状态。好友几人发现她的异常,
极力的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直到某个雨夜,莫名的钝痛感席卷着林尚,
让她无法动弹......“这事儿别让爸和尚尚知道。”“我明白的。
”......父母房间的门微微掩着,刻意压低的声音不明显的传出。林尚站在门口,
捏着水杯的手不住地颤抖,她轻轻推开房门——“爸爸妈妈,有什么事瞒着我?”“尚尚?
”周茹刻意回避着林尚的眼睛,撒谎道:“嗐,没啥。
这不是在跟你爸爸说下一次复查的事儿嘛。想着你还要准备月考,就不跟你说了,
哪成想还是被你这孩子听到了。也不是什么大事,赶紧去睡吧,啊。明儿一大早,
还得去上学呢。”“跟爷爷有关,对不对?”林尚压根儿不相信她的说辞。
林志刚和周茹的沉默仿佛验证了她的猜想,林尚有些绝望地闭了闭眼,
强扯出一个笑容询问道:“妈妈,爸爸,我已经17 了,马上就是一个小大人了,
爷爷怎么了,告诉我,好吗?”“真的没事。”“肺癌晚期。
”周茹和林志刚的声音同时响起。周茹有些震惊地看着丈夫,而林志刚只是拍了拍她的手,
扯出嘴角安慰妻子。......“surprise!我的朋友们,有没有想我啊?
”高阳像个大马猴一样窜出来时,林尚正在给白朵物色着演出服,丁泽铭凑在她俩中间,
时不时的插几句嘴。见朋友们压根儿不鸟他,邀功似的将自己的画作硬往三人面前凑,
“看看,哥的实力!”OK!还不理!就在高阳有些沮丧的想要收画时,林尚一把抢过,
摊开假意嘲讽道:“哟,让咱来欣赏欣赏,咱们这位大忙人的超级画工。
”展开的画布上是扑面而来的青春气息,梧桐树投下的菱形光斑,
将四个少年人的身影团团围住,丁泽铭的校服板正的套在身上,
和主人一样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感觉;高阳斜倚着栏杆低头摆弄调色盘;林尚抱书侧立浅笑,
高高的马尾连发丝都透着阳光;而白朵同学则踮着脚尖,惹眼的裙摆扬起金斑。
青春的剪影在这幅画里展现的淋漓尽致。高阳这人虽然有些不着调,
但他的画工确实是天赋异禀的好,作为他的朋友们,自然不会吝啬对他的夸奖。“对了,
老高,你这幅画留个纪念呗,就别拿去参赛了。”林尚漫不经心的说着,
丝毫没注意高阳像是看傻子的表情。林尚捏着高阳的画,指尖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