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一只阴沟里的老鼠,凭借对阴影的熟悉,在破旧不堪的贫民窟巷子里夹缝中穿行。
每一次急促的呼吸都牵扯着胸口那片被汲露强行撕裂的痛感,带来一阵阵尖令人作呕的虚弱感,双眼发黑。
冷汗浸透了她的额发,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她死死攥着怀里那束来之不易的“星泪草”,提醒着她奔跑的意义。
“凯尔…” 她使用精神共鸣开始呼唤,但是并无没有回应。
意识深处那个熟悉的角落,只有一片死寂的魔海。
凯尔的身影不见了。
为了发动汲露那仓促一击,她不仅抽走了自己的生命力,也必然波及了与她灵魂相连的凯尔本就微薄的存在之力。
恐慌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艾莉丝,她不知道凯尔是否己经陷入沉睡,但现在还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去做。
在她用尽最后的气力推开一扇隐藏在巨大废弃魔导引擎残骸后面的铁皮门,一股浓重混合草药苦涩味的和一丝若有若无血腥味的沉闷空气扑面而来。
这里曾经是她父母在世时开的一家面包小型工坊的后勤储藏室,如今成了艾莉丝和薇拉在万金巷挣扎求生的“家”。
室内光线昏暗,艾莉丝并无多余钱买油灯照明,只有高处一个布满灰尘和蛛网的通风口,若隐若现透进几缕自然光,勉强看得清室内。
角落用破木板和废弃帆布勉强隔开一个小空间,里面铺着几张同样破旧但洗得发白的毯子,里有浓烈的药材味流露出。
“姐姐…?”
一个极其微弱、压抑咳嗽的声音从角落的阴影里传来,这正是艾莉丝病卧许久的妹妹。
艾莉丝的心脏猛地一揪,瞬间压过了身体的痛苦。
她反手关上门,插上沉重的插销,避免让外人瞧见妹妹病弱的样子。
“是我,薇拉。”
她的声音努力放得平稳,甚至试图挤出一丝笑意,但听起来依旧干涩沙哑。
她快步走到角落,动作却因为身体的虚弱而显得有些踉跄。
毯子上,一个瘦小的身影蜷缩着。
薇拉看起来比她的实际年龄(14岁)还要瘦小得多,整个人裹在一条毛毯里,露出的脸庞苍白得近乎透明,只有耳朵和手指被冻的潮红。
她的嘴唇因为干裂和疼痛而微微颤抖,每一次呼吸都显得异常艰难,仿佛肺腑里有什么东西在灼烧。
那双曾经像晨露一样清澈的眼睛,此刻蒙着一层疲惫和痛苦的阴翳,却在看到艾莉丝的瞬间,亮起微弱的光。
“你…回来了…”薇拉努力想撑起身体,但一阵剧烈的咳嗽猛地攫住了她。
她瘦弱的身体像秋风中的落叶般颤抖,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内脏都吐出来。
“别动!!!”
艾莉丝心头一紧,连忙跪坐下来,将那束“星泪草”小心地放在一边,伸手轻抚妹妹单薄得吓人的后背。
隔着薄薄的毯子和衣物,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薇拉每一次咳嗽带来的剧烈疼痛。
那微弱的气息呼在她的手上,热得惊人。
“药…我买到星泪草了!”
艾莉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她强忍着使用汲露后的身体不适,动作尽量轻柔地扶薇拉靠在自己怀里。
妹妹轻得像一片羽毛,让艾莉丝可以轻易抚摸拥抱。
在艾莉丝喂了些冷水给薇拉后,薇拉咳嗽终于稍微平复了一些,她靠在艾莉丝怀里,贪婪地汲取着姐姐身上熟悉的气息,尽管那气息里如今也混杂着集市灰尘和一种…她无法形容的、冰冷的苦涩。
她的目光落在艾莉丝苍白如纸的脸上和额角未干的冷汗上。
“姐姐…你脸色好差…是动用了汲露?”
薇拉伸出冰凉的小手,想要碰触艾莉丝的脸颊,声音里充满了担忧,“是不是…遇到巡逻兵了?
他们…欺负你了?
艾尔莎真可恶啊,不要我们活了……”艾莉丝的心猛地一抽。
薇拉的敏锐让她心疼。
她不能让她知道真相,不能让她知道那束草药的代价是自己生命力的流失和凯尔可能的消逝。
“没有,只是人多,挤得有点累。”
艾莉丝迅速偏过头,同时不着痕迹地将自己还在微微发抖的右手藏到身后。
她用左手拿起那束星泪草,转移话题,“看,很新鲜的草药。
姐姐这就去熬药,喝了就不那么疼了。”
薇拉的目光在艾莉丝躲闪的动作和那束草药上停留了片刻,眼底的担忧并未完全散去,本想说“姐姐骗人。”
,但终究被肺腑间再次涌起的灼痛盖过。
她虚弱地点点头,小脸皱成一团,紧紧抓住艾莉丝的衣角,仿佛艾莉丝姐姐是她唯一的支柱。
艾莉丝小心翼翼地将薇拉重新安置好,用毯子仔细裹紧她冰凉的手脚。
然后,她支撑着同样疲惫不堪的身体,走到角落一个用废弃金属罐改造成的简易小火炉旁。
点燃一小块燃烧起来带着刺鼻气味的劣质燃料块,蓝色的火苗微弱地跳跃着。
紧接着拿出一个布满磕碰痕迹的小陶罐,这是她在市场捡漏来的。
随着舀入一点后院的井水,然后仔细地摘下几片星泪草带银斑的叶片,用捣药棒轻轻捻碎,投入水中。
苦涩的药味很快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盖过了陈旧的药味,此时片刻的安宁,反而像一种对上天无声的控诉。
艾莉丝蹲在火炉旁,看着陶罐里翻滚的、颜色浑浊的药汤。
火苗微弱的光映在她脸上,勾勒出她紧抿的唇线和眼底深不见底的疲惫。
胸口的钝痛一阵阵袭来,就像汲露那无形的针尖还留在体内那般,持续不断地疼痛着。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生命力流逝带来的空虚感,像脚下有一个冰冷的漩涡,正在缓慢地将她拖入下去。
更让她恐惧的是意识深处的死寂。
凯尔…那个陪伴她、指引她、如同家人般的存在…真的消失了吗?
而今也只能为了换取这碗能暂时麻痹薇拉痛苦的药汤被迫选择。
“姐姐…” 薇拉微弱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一丝绵绵的睡意,“药…好了吗?
好苦的味道…”艾莉丝猛地回神。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翻涌的血腥气和眼眶的酸涩。
她小心翼翼地舀出起那碗滚烫、散发着浓烈苦涩气息的药汤,走到薇拉身边。
“好了,乖,趁热喝了就不苦了。”
她强制挤出温柔的声并小心地扶起薇拉,让她靠在自己臂弯里,然后将药碗凑到她干裂的唇边。
薇拉皱着小小的眉头,顺从地小口啜饮着那苦涩的药汁。
每一次吞咽都伴随着细微的抽气声。
艾莉丝看着妹妹痛苦的样子,心如刀绞,只能用更轻柔的动作支撑着她。
当最后一口药汁被薇拉艰难地咽下,艾莉丝放下碗,用指头轻轻擦去妹妹唇角的药渍。
薇拉靠在姐姐怀里,药效似乎开始缓缓作用,剧烈的喘息和咳嗽暂时平息了一些,紧皱的眉头也微微舒展。
她的眼皮沉重地耷拉着。
“姐姐…骗人……” 薇拉的声音己经细若游丝,带着药力带来的昏沉,“…刚才…你回来的时候…好像…在发光…好奇怪…如同你以前使用汲露时。”
艾莉丝的身体瞬间僵住!
发光?!
是汲露发动时逸散的魔力波动?
还是生命力被强行抽取时产生的异常?
薇拉怎么会看到?!
她低头,紧张地看向薇拉。
但妹妹己经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姐姐…不要再用了,对身体不好………”,呼吸虽然依旧浅促,但至少暂时不是那种撕心裂肺的咳喘了。
刚才那句呓语,仿佛只是意识模糊时的错觉。
艾莉丝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但一股更深的寒意却从心底升起。
薇拉无意识的话,像一个冰冷的预兆。
她的力量,她赖以守护妹妹的力量,正在变得越来越不稳定,越来越难以隐藏。
每一次动用汲露,都在加速暴露她自己,也可能会波及影响到薇拉!
她紧紧抱着陷入昏睡的薇拉,感受着妹妹微弱的体温和心跳。
怀里的重量是她活下去的唯一理由,也是悬在她头顶的利剑。
晨露徽章冰冷的边缘硌着她的锁骨,仿佛在无声地提醒着那个残酷的预言——魔女的宿命。
窗外的天光似乎更暗了。
艾莉丝抱着薇拉一起躺在床上入睡,她缓慢抚摸着妹妹的头,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独自对抗着汲露对身体的疼感以及体内那不断流失的生命力。
而凯尔的沉寂,像一片巨大的、不祥的阴影,笼罩在她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