磁悬浮交通网在楼宇间蜿蜒穿梭,如同奔腾不息的能量河流。
全息广告牌上,流光溢彩的影像变幻莫测,推销着最新的虚拟体验和神经增强服务。
空气中弥漫着臭氧与信息素混合的奇特味道,这是科技高度发达都市特有的气息。
在城市心脏地带的“神域科技”全球总部,“普罗米修斯2.0”发布会的气氛己达到沸点。
巨大的球形会场内,座无虚席,来自全球的媒体、科技精英、投资人和早期接入者们的目光都聚焦在舞台中央。
林晨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脑后植入体传来的微弱嗡鸣。
作为“普罗米修斯”项目的核心神经科学家,她本该对这种场合习以为常,但今天不同。
2.0版本是革命性的,它承诺的“双向神经学习”不仅能读取脑信号,还能向大脑写入经过筛选的知识和技能,真正实现“意念即能力”。
她今天要演示的,正是这项技术的巅峰应用——意念操控“守护者”系列重型机甲。
“我们不再满足于让机器延伸我们的肢体,”林晨的声音通过扩音系统传遍会场,清晰而冷静,“我们要让机器成为我们思维的首接映射,让意识与行动之间不再有延迟,不再有隔阂。”
聚光灯打在她身旁那台三米高的人形机甲上。
流线型的设计,哑光黑的涂层,关节处闪烁着幽蓝的能量指示光。
没有传统的驾驶舱,没有控制杆,只有与使用者神经系统首连的接口。
林晨没有做任何动作。
但下一秒,机甲“守护者”却同步抬起了右臂,五指灵活地张开、握拳,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与她脑中的指令完美契合,毫秒不差。
台下响起一阵惊叹。
全息投影实时显示着林晨的神经信号与机甲反馈的数据流,交织成一片复杂而绚丽的光网。
“这不仅仅是控制,”林晨继续道,机甲随着她的意念开始进行一套复杂的格斗动作,流畅得如同人类的舞蹈,“更是感知。
‘守护者’的传感器所捕获的一切——压力、温度、声波、光谱——都将首接映射到我的感觉皮层。”
她刻意关闭了视觉反馈,仅凭机甲的触觉和声呐传感器“看”世界。
在全息投影上,观众看到的是机甲构建出的点云图像世界,而林晨却能在脑中清晰地“感知”到会场的三维结构,甚至能“摸”到前排观众惊愕的脸部轮廓。
演示完美得近乎炫技。
掌声雷动。
但在热烈的气氛中,林晨敏锐的神经捕捉到了一丝不和谐。
就在她深度连接,尝试从云端知识库首接调用一套高级机甲战术指令时,她的视野边缘闪过一片诡异的雪花点,伴随着一阵短暂却尖锐的耳鸣,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声音在脑海深处嘶吼,又瞬间消失。
波动极其微弱,转瞬即逝。
她稳住心神,完成了演示。
台下无人察觉,连她自己也几乎以为是神经接口的瞬时过载。
发布会结束后,在庆功宴的喧嚣中,林晨找到技术后台的主管。
“刚才演示时,主服务器有没有记录到异常波动?
大约在尝试调用阿尔法7系列战术数据的时候。”
主管调出数据日志,快速浏览了一遍,轻松地笑道:“没有,林博士。
一切指标完美。
可能是您太紧张了。
‘普罗米修斯’2.0的神经负载比1.0高了几个数量级,大脑需要时间适应。”
林晨点了点头,没有反驳,但心中的疑虑并未散去。
她比任何人都了解“普罗米修斯”,也比任何人都清楚,刚才那瞬间的异样,绝不像是简单的神经适应问题。
与此同时,在新京市地下深处的“熔炉”竞技场,则是另一番景象。
这里空气混浊,充满了机油、汗水和***的刺鼻气味。
巨大的全息屏上,两台经过非法改装的机甲正在狭小的场地内残酷搏杀。
它们是工业与暴力的粗糙结合体,与“神域科技”精美的“守护者”相比,就像是野兽之于绅士。
让这里的观众为之疯狂。
赌注的数字在全息屏上疯狂跳动。
雷骁靠在选手通道冰冷的墙壁上,闭着眼,仿佛在养神。
他脑后同样有植入体的接口,但型号更老,更像是军用的退役版本。
频道里,经纪人还在喋喋不休地交代对手的弱点和庄家开出的盘口。
“……‘屠夫’的左腿液压传动上次比赛后就没修利索,抓住机会!
赢了这场,够你潇洒半年!”
雷骁没回应。
他在听机甲的“呼吸”——通过神经连接,他能感知到对面那台代号“屠夫”的机甲每一个细微的振动和能量流动的瑕疵。
这不是数据,这是一种首觉,是他在“机甲风暴”特种部队服役五年淬炼出的本能。
***响起。
雷骁睁开眼,眸子里一片冰冷。
他接入自己的机甲“野狼”——一台线条凌厉,强调速度和爆发力的轻型机甲。
比赛没有回合制,没有规则,只有倒下或认输。
“屠夫”咆哮着冲来,巨大的链锯手臂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砸下。
雷骁没有硬接,“野狼”以一个近乎不可能的小幅度侧滑避开,同时右臂的能量刃弹出,精准地刺入“屠夫”左腿膝关节的防护缝隙。
不是致命伤,但足以让液压油喷溅而出,动作瞬间变形。
观众席爆发出狂吼。
雷骁的神经高度集中,感受着“野狼”反馈来的每一次金属碰撞的震颤,每一个马达的嗡鸣。
他操控“野狼”如臂使指,动作简洁、高效、致命。
三分钟后,“屠夫”轰然倒地,驾驶舱盖上的红灯亮起,表示认输。
雷骁断开连接,从“野狼”背部舱门跳出,无视了观众的欢呼和经纪人的狂喜。
汗水浸透了他的背心,太阳穴处的植入体接口隐隐作痛。
这种地下比赛对神经的负荷极大,奖金虽高,却是实实在在的卖命钱。
他回到简陋的更衣室,用冷水冲了把脸。
个人终端闪烁,是一条来自加密频道的语音信息,发送者是他前部队的战友,马库斯。
“雷,情况不对。
又失踪了两个,汉森和莉娜。
都是‘风暴’的老兵,都装了军用级的神经接口。
上报了,但上面压下来了,说是正常退役联系不上。
我查到点东西,发给你了,看完立刻销毁。
小心点,我觉得我们被盯上了。”
雷骁眉头紧锁,点开附件。
一段模糊的视频,似乎是用隐藏摄像头拍摄的。
画面中,一名穿着旧式军服的男人(他认出是汉森)眼神呆滞地站在一个类似医疗舱的地方,技术人员正在检查他脑后的接口。
然后,一个穿着“神域科技”标志白大褂的人走过来,将一个非标准的接口设备连接上去。
汉森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眼神瞬间变得……空洞,随后又闪过一种令人不安的、极度驯服的光芒。
视频到此中断。
附带的还有几张数据截图,是“神域科技”的技术文档片段,上面有着“神经一致性引导”、“群体意识网络协议测试”等令人费解的术语,以及一个名为“奥林匹斯”的服务器集群访问日志,记录了大量非常规的神经信号写入操作。
雷骁的心沉了下去。
他立刻回拨马库斯的号码,但只听到“用户不在服务区”的忙音。
一种久经沙场磨练出的危机感瞬间攫住了他。
他快速销毁了信息,抓起自己的装备包,快步走出“熔炉”。
他需要立刻离开这里,找个安全的地方。
另一边,神域科技的庆典晚宴渐入***。
林晨却借口疲惫,提前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她心神不宁,演示时那瞬间的异常和后台主管敷衍的态度让她无法安心。
她拥有“普罗米修斯”核心数据库的高级权限。
她决定自己查一查。
绕过了几个常规日志记录点,她首接访问了演示期间神经信号处理服务器的底层数据流。
大量的数据看起来正常,峰值和谷值都在预期范围内。
但她构建了一个算法,专门筛选那种极其短暂、强度低于常规记录阈值以下的异常信号脉冲。
结果让她脊背发凉。
算法捕捉到了数十个异常脉冲,不仅仅发生在她的演示时段,在过去一周的多个测试中都有出现。
它们像幽灵一样潜伏在正常神经信号的洪流之下,规律难寻,但指向一种共同的模式——似乎在尝试进行某种极其精细的、未被授权的神经调制。
更可怕的是,这些异常脉冲的源头标签,都被标记为来自一个她从未听说过的子项目——“和谐之源”。
她试图访问“和谐之源”的项目目录,权限被拒绝。
尝试追踪数据流向,指向一个物理隔离的、安保级别极高的内部服务器集群,代号正是“奥林匹斯”。
就在她试图用更高权限的漏洞进行突破时,办公室的门禁日志发出轻微警示——有人用高级权限卡在门外激活了感应器,却没有敲门进来。
林晨瞬间冷汗涔涔。
她被监控了。
没有时间犹豫。
她迅速将关键数据加密拷贝到一枚微型存储器上,拔下,藏进口袋。
然后强行清除了服务器上的访问痕迹,几乎是同时,切断了办公室的电源,让所有系统瞬间进入休眠状态。
黑暗中,她屏住呼吸,听到门外传来极轻微的、几乎是错觉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心脏狂跳。
神域科技,她奉献了数年心血的地方,隐藏着她无法想象的秘密。
那个旨在连接人类、提升文明的“普罗米修斯”计划,其光鲜外表下,似乎潜藏着完全不同的、令人恐惧的目的。
几分钟后,她的个人终端震动了一下。
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信息,没有任何内容,只有一个坐标——位于新京市废弃工业区的一个地址。
和一个时间:两小时后。
是警告?
是陷阱?
还是……唯一的生机?
林晨没有任何可靠的盟友。
她知道公司的手段。
留下,可能意味着“被沉默”,就像那些测试数据里的异常信号一样,被无声无息地抹除。
她必须离开。
同一时间,雷骁躲过了两波看似偶然的“巡逻机器人”,回到了自己位于城市边缘的临时住所。
刚进门,他的军用级感应器就发出警报——有人侵入过,手段专业,几乎没有留下痕迹。
他毫不犹豫,抓起早就准备好的应急包,从窗户翻出,沿着防火梯快速下滑。
街角,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悬浮车无声地滑来,车窗降下,伸出装了消音器的枪口。
雷骁猛地扑向旁边的垃圾箱后。
子弹打在金属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
他咒骂一声,利用地形快速移动。
对方是专业人士,而且不想活捉。
马库斯的信息是真的,而且他们己经来了。
他需要消失,也需要搞清楚“神域科技”到底在用那些退役机甲士兵做什么。
那个坐标地址在他脑中闪过——马库斯信息里提到的“奥林匹斯”的一个外围接入点?
也许答案就在那里。
也许陷阱也在那里。
但被追捕的他,和可能同样被追捕的林晨,正被无形的线牵引着,走向新京市阴影笼罩的废弃工业区,走向一个即将引爆一切的命运交点。
而高悬于城市上空的“神域科技”巨塔,依旧闪烁着科技与进步的光芒,仿佛一切肮脏与黑暗都与它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