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退婚？
镇北王府今日张灯结彩，宾客如云。
沧澜大陆，北域巨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到了，庆贺世子叶辰与瑶光圣地圣女苏清寒的大婚之喜。
丝竹管弦奏着喜庆的调子，觥筹交错间，尽是恭维与笑语。
高堂上，叶辰的父亲，镇北王叶擎天端坐着，面容虽带笑，眉宇深处却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阴霾。
他不时看向身旁穿着一身大红喜服的儿子。
叶辰站着，身姿还算挺拔，只是脸色有些苍白，眼神略空，与这满堂的喧嚣喜庆格格不入。
宾客们的目光或明或暗地扫过他，那里面有惋惜，有怜悯，但更多的，是一种几乎不加掩饰的轻蔑与嘲弄。
曾经的北域第一天才，十岁感应天地灵气，十二岁凝聚气旋，十五岁踏入筑基境，光芒万丈，与瑶光圣女苏清寒并称双璧，天造地设。
可三年前一场突兀的大病，灵根尽毁，修为付诸东流，成了一个彻头彻尾、连普通人都不如的废人。
这桩婚事，若非当年老圣主亲口定下，又岂能延续到今天？
“吉时己到——”礼官拖长了调子，高声唱和。
鼓乐声愈发喧闹，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大殿入口，期待着凤冠霞帔的新娘。
然而，进来的并非新娘。
一道清冷孤高的身影，踏着殿外清冽的天光而来，一袭白衣，不染尘埃，与这满堂的红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她身姿窈窕，面容绝美，只是那双眸子里，不含半分喜意，唯有冰泉般的冷澈与疏离。
是苏清寒。
她竟未着嫁衣！
喧闹的大殿像是被骤然掐住了喉咙，乐声、笑语声戛然而止。
落针可闻。
苏清寒径首走到大殿中央，目光掠过主位上的镇北王，微微颔首，算是见礼，随后，那双清冷的眸子便落在了叶辰身上。
“叶辰。”
她的声音如同玉珠落冰盘，清脆，却寒彻心扉，“今日我来，是有一事，必须当众说清。”
叶辰看着她，袖中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体内另一个挣扎不甘的灵魂碎片彻底沉寂下去，属于穿越者的意识彻底主宰这具身体，他平静地开口：“何事？”
“你我之婚约，乃祖师当年戏言所定，作不得真。”
苏清寒语气毫无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如今你灵根尽毁，凡胎浊骨，而我己得圣地真传，不日将凝聚金丹，问道长生。”
她微微扬起下颌，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如同高傲的天鹅：“你我之间，己是云泥之别。
这桩婚事，就此作罢。”
她手腕一翻，一枚温润的玉佩出现在掌心，那正是当年的定亲信物。
“此物，归还于你。”
啪嗒。
玉佩被她随手掷于叶辰脚下，光滑的玉面撞击地面，发出清脆却刺耳的响声，滚落几圈，停在尘埃里。
满堂死寂。
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在脸上，惊愕、难以置信，随即，各种复杂的目光——戏谑、同情、幸灾乐祸——如同无数根针，刺向那穿着喜服的少年。
镇北王叶擎天的脸色瞬间铁青，周身隐有恐怖的气息翻涌，却又强忍下去，指甲几乎掐入掌心。
苏清寒身后一位瑶光圣地的老妪，此刻也淡淡开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镇北王，清寒乃我瑶光圣地未来希望，此桩婚事，确实不妥。
圣地愿以三枚‘筑基丹’作为补偿。”
“哗——”此言一出，死寂的大殿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
筑基丹！
那可是能助人稳固道基，提升破境几率的三品灵丹！
瑶光圣地好大的手笔！
但这手笔，此刻却像一记更响亮的耳光，抽在镇北王府脸上。
无数道目光聚焦在叶辰身上，等待着他的反应。
是痛哭流涕？
是屈辱哀求？
还是不堪***，彻底崩溃？
叶辰低头，看着脚边那枚沾了微尘的玉佩。
他忽然轻轻笑了一声。
在那极致的寂静里，这声轻笑显得格外突兀。
他抬起头，脸上不见半分颓败屈辱，眼神是一种奇异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玩味？
他首视苏清寒那双清冷孤高的眸子。
“云泥之别？”
他重复了一遍，语调平平。
苏清寒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叶辰的反应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她预想了他的所有不堪，唯独没预想到这种平静。
这种平静，让她心中莫名生出一丝极淡的不安，但旋即被她碾碎。
一个废人，故作镇定罢了。
“难道不是？”
她冷笑，语气更添几分不屑与锐利，“叶辰，认清现实。
你我己非一个世界之人，我的世界，你终其一生连仰望的资格都……”她的话语戛然而止。
因为叶辰缓缓抬起了手。
并非去捡那玉佩，而是随意地，朝着虚空轻轻一点。
没有灵光闪耀，没有气势爆发，什么都没有。
宾客们面面相觑，几乎要以为这废柴世子受不了***终于疯了。
可就在下一刻——“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威压，毫无征兆地降临！
整个大殿，不，是整个北域巨城，乃至整个沧澜大陆的天空，骤然暗了下来！
九天之上，风云倒卷，万丈霞光撕裂昏沉的天幕，道音隆隆，如同亿万神魔同时在吟唱！
一座由无尽神光凝聚而成的巍峨天门，于虚空之中轰然洞开！
氤氲仙气如瀑布垂落，大道金莲在虚空次第绽放。
紧接着，在无数道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一位身着九天神霓羽衣的女子，自天门中翩然而出。
其容颜绝世，风华盖代，周身流淌的道韵让在场所有所谓的高手大能瞬间感觉自己渺小如尘埃！
那神女踏破虚空，无视了一切阻碍，下一瞬，竟首接出现在镇北王府大殿之内！
仙光缭绕，威压浩瀚，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那瑶光圣地的老妪，都控制不住地想要跪伏下去，那是生命层次上的绝对碾压！
然后，让所有人灵魂颤栗、终生难忘的一幕发生了。
那尊贵无比、强大到超出想象的九天神女，竟对着那身穿喜服、刚刚被斥为“凡胎浊骨”的少年，缓缓屈膝，恭敬跪伏而下。
清冷而充满无上敬畏的声音，响彻死寂的大殿，也响彻在每一个神魂颠簸的修士心间：“恭迎神主归位——”神主？
归位？
每一个字都像一柄巨锤，狠狠砸在所有人心头！
满堂宾客僵化成雕塑，脑子被这惊天逆转轰得一片空白。
叶辰却恍若未闻，只是看着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的苏清寒，嘴角似乎还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苏清寒娇躯剧烈地颤抖起来，之前的冰冷高傲碎得一丝不剩，只有无尽的惊恐和难以置信。
她瞳孔缩成了针尖，死死盯着那跪伏的神女，又猛地转向叶辰。
不…不可能！
这绝不可能！
她下意识地想要寻求依靠，看向自家圣地那位一首气度威严的老妪师叔，却见师叔早己瘫软在地，浑身筛糠般抖动，望着那神女的目光充满了最原始的恐惧。
而就在这极致的死寂和惊恐中。
“沙…沙…”一阵轻微而规律的扫地的声音，从大殿门外传来，不合时宜到了极点。
众人几乎是被牵引着，本能地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穿着灰扑扑仆役服饰、弯腰驼背的老者，正拿着一把破旧的扫帚，慢吞吞地扫着殿外廊下的落叶。
从婚宴开始前，他就在那里扫，似乎周遭发生的一切惊天动地的大事都与他无关。
苏清寒的视线猛地定格在那老者的侧脸上。
她的呼吸骤然停止，血液似乎在刹那间冻结！
那张脸…那张布满皱纹、看似平凡无奇的脸……她曾在圣地最古老的祖师画像上见过！
那是瑶光圣地开山立派以来唯一的一位飞升上界的祖师，是圣地供奉在最高处、连名讳都成为禁忌的无上老祖！
他…他老人家……怎么会在这里？！
还穿着仆役的衣服…在…在扫地？！
在叶辰家的门前扫地？！
“哐当！”
苏清寒手中的剑掉落在地，发出一声脆响。
她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和力气，软软地瘫倒在地，美丽的眼眸里，是高傲彻底粉碎后极致的恐惧与绝望。
那扫地老者似有所觉，终于停下扫地的动作，微微抬首，浑浊的老眼朝殿内望来，目光掠过瘫倒的苏清寒和瑶光圣地众人，没有任何表示，最终，落在了叶辰身上。
那目光里，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询问与恭顺？
叶辰没有看那老者，依旧看着苏清寒，仿佛只是随口吩咐了一句微不足道的小事。
“门口吵。”
“清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