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一条长椅的中间位置,左边隔着一个空位,坐着个中年男人。
男人穿着灰色短袖,耷拉着眉眼。
长椅的最右侧是个穿着绿色旗袍的女人,头发烫成精致的波浪卷,耳朵上坠着粒银白的珍珠耳钉。
对面那条椅子,从左到右依次坐着戴眼镜的女生、一对小情侣。
眼镜女生左手戴着粉色的电子表,面上有几分害怕。
情侣二人都穿着印有乐队logo的衬衫,看起来也有些不安,彼此的手紧紧握着。
车厢的角落短椅上,一个头发烫得有点乱、活像顶着个钢丝球在脑袋上的男人正一脸震惊地西处打量。
最后则是车厢两门中间的扶手旁,站着个穿黑色T恤的青年,手上戴着条黑色手链,身姿挺拔,面无表情地观察着车厢内的一切,看起来冷漠又镇定。
齐临在心中默数了一遍:中年男人,旗袍女,眼镜女生,小情侣,钢丝球,黑衣青年,加上自己。
一共八个人。
不,这么说也不对。
因为在这八个人之中,混入了一个非人的存在——那只伪装成人类的“镜湖鬼”。
从外表看上去八个人都没有什么异常,仿佛都是活生生的人类。
他们的脸上所显露出的茫然,惊恐,小心翼翼,不知所措......看起来都不似作伪。
从外表根本无法分辨,谁才是那只镜湖鬼。
齐临暂时也无法用“诸神的黄昏”首接收服这只鬼,转化为道具。
因为小注里写得很清楚,在这种A级以下的副本里,他一定要通关了才能转化。
所以现在,他无法取巧,只能依靠自己的观察和推理,去揪出那只鬼。
齐临记得一条副本常识:鬼怪只会在副本正式形成、游戏匹配完成后才开始活动。
在游戏开始前,玩家身边是不会有鬼怪存在的。
因此,镜湖鬼一定是在列车到达“镜湖站”,副本触发的那一刻,才出现在这节车厢里的。
但,齐临分明记得,刚才列车在镜湖站停靠时,车厢里并没有人下去,也不曾有乘客上来。
那么这只镜湖鬼,是凭空出现在车厢里,没有被人注意到,还是......哪个乘客被鬼“掉包”了?
目前毫无头绪。
只能先引导大家沟通,看看能否在言语、逻辑或细节上找到破绽。
齐临的思绪飞快转动,从抽取天赋完成到观察车厢情况、理清现状、制定初步策略,整个过程不过十几秒。
而此时,车厢内的其他乘客也终于从惊恐中稍稍回过神來。
“进......进副本了。”
小情侣中的女生有些紧张地吞了吞口水,率先开口,“副本信息里说的镜湖鬼可以模仿人,那不就是说,我们这些人里,有鬼吗?”
中年男人脸上带着犹疑和不安,接口道:“但刚刚镜湖站根本没有上来乘客!
这只鬼是怎么冒出来的?”
他的问题,也是在场许多人心中的疑问。
众人也都表示根本没看到有人上车,说话间,都在用试探的眼神看着彼此。
那眼神里有怀疑,有恐惧,还有点小心翼翼,毕竟,谁都怕自己身边坐着的,就是那个伪装的鬼。
就在这时,齐临用温和而清晰的嗓音开口道:“诸位,情况大家己经清楚了,恐慌解决不了问题。
我提议,我们先自我介绍一下,简单说说自己的身份、今天的行程,以及是否抽到了天赋。
也许在交谈中,我们能发现某些不对劲的地方。”
他的语气平静温和,带着一股稳定人心的力量:“我先来吧。
我叫齐临,是一名大学生,目前在森林乐园打暑假工,赚点下学期的学费。
我抽到的天赋是E级的三叉戟。”
说着,他展示了一下手中凭空出现的青色三叉戟。
这柄三叉戟看起来有些破旧,上面还带着锈迹,可见确实等级不高。
齐临随即收起它,接着道:“效果是可以对鬼怪造成一点轻微的伤害。”
出于自保考虑,齐临打算目前只暴露三叉戟这个E级天赋。
那个坐在短椅上的钢丝球一听,眼睛一亮,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站起来:“那你能不能挨个戳一下,谁被造成伤害谁不就是镜湖鬼吗?”
穿旗袍的女人无奈地摇摇头:“你这是什么逻辑?
当然不行啊,人被利器戳到不也得受伤流血?”
闻言,钢丝球只好尴尬地坐下。
旗袍女人看向众人:“我叫蒋茉莉,32岁,东北人,请了假来这里旅游,刚去完古镇准备回酒店。”
她耸了耸肩,“很可惜,我没抽到天赋,就是个普通玩家。”
不等其他人有所反应,她抬起下巴看向对面的小情侣:“就逆时针来吧,接下来到你们俩自我介绍,ok?”
闻言,情侣中的女生捏了下裙角,看起来很紧张:“呃,我叫冯小阮,是青州大学的,学的是植物科学与技术专业,开学就大三了。”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眼神有些闪烁:“我抽到了天赋,但是只是D级......是哪个D级天赋?”
坐在齐临旁边的中年男人立刻追问,身体不自觉地前倾,语气急切。
要是这个女孩子抽到的天赋有助于辨别人与鬼,那么他们就可以轻松通关了。
但,冯小阮犹豫了一下,有些尴尬地道:“枯叶蝶。
效果是......在每个副本中都可以给自己捏一个符合副本背景的NPC身份,融入副本环境。”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乎如同蚊蚋。
气氛凝滞了两秒。
一种无声的猜忌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齐临暗叹一声,这个天赋在某些需要潜伏、伪装的副本里,或许能起到奇效。
而在眼下这种鬼伪装成人,需要人类努力辨别同类的情景里,这个能力就显得格外微妙可疑了。
甚至……刺眼。
毕竟,它天然地为“说谎”提供了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