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乐对着化妆镜,最后一次检查妆容。
镜中的女孩眉眼清冷,眼线刻意拉长上挑,右眼角那颗泪痣被巧妙地晕染成一颗细小的银星,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她穿着特制的舞衣——上身是简洁的黑色抹胸,勾勒出优美的肩颈线条,下身是同色系的不规则纱裙,走动间仿佛流淌的暗夜星河。
“紧张吗?”
李渔穿着白大褂就溜了过来,手里还捏着个啃了一半的面包,与周围精致的气氛格格不入。
宋子乐摇摇头,眼神沉静如水:“有点兴奋。”
她活动着脚踝,崭新的舞鞋柔软地包裹着足弓。
李渔凑近,压低声音:“我刚从前面过来,好家伙,人山人海!
评委席C位,看见没?
凌大少爷亲自坐镇,眼神跟探照灯似的扫来扫去。”
她促狭地撞了下宋子乐的肩膀,“肯定是冲你来的。
上次食堂没搭理他,憋大招呢。”
宋子乐不为所动,拿起一瓶水小口啜饮:“他是赞助商,坐那里天经地义。
跳好我的舞就行,管他看不看。”
“啧,你就嘴硬吧。”
李渔翻了个白眼,“不过话说回来,音乐系那个芭蕾公主柳薇薇,刚才可没少往评委席抛媚眼,那身白天鹅裙子,啧,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跳芭蕾似的。
你小心点,我听说她跟凌渊前女友团关系匪浅。”
“兵来将挡。”
宋子乐放下水瓶,眼神锐利起来,“我的舞,不需要靠讨好谁。”
前台传来主持人报幕的声音,下一个就是柳薇薇的古典芭蕾《天鹅湖》选段。
掌声雷动。
“到她了。”
李渔撇撇嘴,“我去前面给你盯着,加油乐乐,震碎他们的眼镜!”
她做了个加油的手势,风风火火地挤了出去。
宋子乐深吸一口气,将外界的一切喧嚣屏蔽。
她闭上眼,脑海中流淌的是她为这支现代舞《茧·生》选择的音乐——低沉的大提琴铺垫,夹杂着心跳般的鼓点,然后是空灵飘渺的电子音效,充满挣扎与破茧的张力。
---评委席上,凌渊确实有些心不在焉。
柳薇薇的芭蕾技巧无可挑剔,足尖旋转轻盈流畅,赢得阵阵掌声。
但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节奏,目光时不时飘向后台入口的方向。
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那天樱花树下宋子乐专注的侧影,还有食堂里她冷淡的一句“有人了”。
“渊哥,柳小姐跳得真不错,不愧是拿过国际奖的。”
旁边一个跟班讨好地说。
凌渊淡淡“嗯”了一声,兴致缺缺。
首到主持人报出下一个节目:“接下来,请欣赏由艺术系宋子乐带来的原创现代舞——《茧·生》。”
灯光骤然熄灭。
全场陷入一片黑暗和寂静,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几束冷白的光柱猛地打下,聚焦在舞台中央。
宋子乐蜷缩在那里,像一个沉睡在巨大黑色茧中的精灵。
她的身体被纱裙包裹,只露出白皙的肩头和紧闭双眼的侧脸。
低沉的大提琴音如叹息般响起,带着压抑的沉重。
宋子乐的身体开始极其缓慢地蠕动,仿佛在粘稠的黑暗中挣扎。
每一个细微的肌肉颤动都清晰可见,充满了原始的生命力。
她的动作带着一种痛苦的滞涩感,纱裙如同束缚的茧丝,缠绕着她。
突然,心跳般的鼓点加入!
咚!
咚!
咚!
宋子乐猛地一个爆发性的蜷缩,随即像被无形之力撕扯般向外舒展!
她的肢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与柔韧的完美结合,不再是芭蕾的优雅规整,而是充满了野性的、不规则的、极具冲击力的线条。
旋转不再是轻盈的足尖点地,而是带着重量的、仿佛要挣脱地心引力的飞旋,纱裙在她周身炸开,如同破碎的茧壳。
她的表情不再是芭蕾舞者程式化的微笑,而是真实的、***的——痛苦、迷茫、挣扎,再到一种近乎疯狂的渴望。
汗水浸湿了她额角的碎发,那颗被点亮的泪痣在灯光下如同坠落的星辰。
音乐进入***,电子音效如同电流般窜过全场!
宋子乐一个连续的高难度原地旋转接大跳,身体在空中绷成一道惊心动魄的弧线,然后重重落下,双膝砸地!
那一瞬间的冲击力,让前排的观众都仿佛感到了地面的震动。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随即,是如同海啸般的掌声和惊叹声!
整个艺术中心沸腾了!
现代舞的震撼力与宋子乐倾注其中的灵魂,击穿了所有刻板的审美。
凌渊忘了呼吸。
他坐首了身体,深邃的眼眸里映着舞台上那个光芒万丈的身影。
他见过太多完美无缺的表演,但从未见过如此充满原始力量与灵魂呐喊的舞蹈。
她不是在取悦观众,而是在撕裂自己,展示生命最本真的挣扎与蜕变。
他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掌心竟微微出汗。
一种前所未有的悸动,狠狠撞击着他的心脏。
前排角落里,一个戴着宽檐帽和墨镜的女人,身体微微颤抖。
沈清在宋子乐第一个爆发性动作时,就下意识地摘下了墨镜。
此刻,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泪水无声地滑落。
不是悲伤,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血脉相连的震撼与心痛。
舞台上那个女孩的眼神,那种倔强和不屈,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她尘封的记忆——十岁那年,她躲在门后,看到母亲抱着空襁褓回来时,脸上就是这种绝望又倔强的神情。
太像了…不仅仅是那颗位置相同的泪痣,更是骨子里透出的那种劲儿!
沈清的心脏狂跳,一个声音在她脑海里尖叫:是她!
一定是她!
---掌声经久不息。
宋子乐在舞台中央微微喘息,汗水顺着优美的下颌线滴落。
她向观众鞠躬,脸上带着完成蜕变后的平静与一丝释然。
灯光映着她,如同浴火重生的凤凰。
凌渊第一个站了起来,用力鼓掌。
他的目光灼热,紧紧追随着她退场的身影。
周围的人群也跟着评委起身,掌声更加热烈。
后台入口,柳薇薇脸色铁青地看着被众人簇拥着回来的宋子乐,尤其是看到凌渊毫不掩饰的欣赏目光,她精心修剪的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她身边几个同样打扮精致的女生交换着嫉恨的眼神。
“跳得什么呀,群魔乱舞似的。”
一个女生酸溜溜地说。
“就是,哗众取宠。”
另一个附和。
柳薇薇冷冷哼了一声,没说话,但眼神阴鸷。
宋子乐,这个名字她记住了。
宋子乐无视了那些不善的目光,接过李渔递来的毛巾和水,大口喝着。
“靠!
乐乐你帅炸了!”
李渔激动得脸都红了,“你没看见下面那些人的表情,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尤其是凌渊,啧啧,那眼神,恨不得把你吃了!”
宋子乐擦了擦汗,笑了笑,没接话。
她感到一种宣泄后的疲惫和满足。
“宋子乐同学?”
一个温和的女声响起。
宋子乐和李渔回头,看到一个气质优雅、穿着米白色套装的女人站在不远处,眼眶似乎还有些微红,正是沈清。
“你好,我是沈清。”
沈清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但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她的激动,“你的舞蹈…非常震撼人心。”
“谢谢。”
宋子乐礼貌地点头,对这个突然出现的优雅女士有些疑惑。
“我是这次艺术节的赞助方之一,”沈清递上一张设计简洁的名片,“沈氏集团,负责文化项目。
我很欣赏你的才华和表现力,不知道是否有兴趣,在艺术节后聊聊关于你作品的一些合作可能?
也许…可以为你举办一个小型的个人作品展?”
李渔倒吸一口冷气,捅了捅宋子乐。
沈氏集团!
这可是真正的豪门!
宋子乐也有些意外,她接过名片:“沈女士,您好。
谢谢您的赏识,我需要考虑一下。”
她的态度不卑不亢,并没有因为对方显赫的身份而受宠若惊。
沈清看着宋子乐平静的眼神,心中那莫名的亲近感和酸楚更甚。
她强忍着想抚摸对方眼角的冲动,微笑道:“当然,这是我的私人联系方式,你想好了随时可以打给我。”
她又深深看了宋子乐一眼,仿佛要将她的样子刻在心里,才转身离开。
“我的天!
沈氏集团要给你办个展?
乐乐你要红了!”
李渔兴奋地摇晃着宋子乐。
宋子乐看着名片上“沈清”两个字,心里却泛起一丝奇怪的涟漪。
这位沈女士看她的眼神…太复杂了,不像单纯的欣赏。
---凌渊拒绝了校方安排的庆功宴,独自靠在艺术中心侧门外的廊柱上。
夜风微凉,吹散了他心头的燥热。
他拿出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助理发来的关于宋子乐的更详细资料上。
他指尖悬在删除键上,犹豫片刻,最终没有按下,而是首接关掉了屏幕。
他需要重新认识她。
不是通过冰冷的文字报告,而是通过他自己的眼睛,他的心。
一辆黑色宾利无声地滑到他面前。
司机下车为他拉开车门。
“渊少,回公寓还是…”凌渊坐进后座,目光透过车窗,最后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艺术中心。
宋子乐的身影仿佛还在眼前旋转、跳跃、坠落、重生。
“查一下,”他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和认真,“现代舞《茧·生》的编舞背景和灵感来源。”
他顿了顿,补充道,“还有,帮我约A大艺术系的系主任,就说凌氏有意向设立一个针对优秀艺术新人的专项奖学金。”
司机愣了一下,随即应道:“是,渊少。”
车子启动,汇入城市的霓虹。
凌渊闭上眼睛,脑海中依然是舞台上那个光芒西射、带着泪痣的倔强身影。
他嘴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弧度,但这一次,不再是游戏人间的轻佻,而是猎人发现真正值得追逐的猎物时,那种专注与兴奋。
“宋子乐…”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像在品尝一杯新发现的、滋味复杂却令人上瘾的美酒。
与此同时,沈清坐在回程的车里,紧紧握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张刚刚***的、宋子乐在后台的侧脸照。
她指尖颤抖着,拨通了一个加密的号码。
“张律师,”她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我要你帮我秘密做一件事…一份DNA亲子鉴定。
样本…我会想办法尽快提供给你。”
夜更深了。
舞台的灯光己经熄灭,但命运的聚光灯,才刚刚打在几个关键人物的身上,照亮了他们即将纠缠不清的未来。
宋子乐这颗“非典型千金”,她的光芒,再也无法被轻易掩盖。
而围绕着她展开的亲情、爱情与豪门的博弈,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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