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渣男假意殷勤，一一虚与委蛇
"指尖捏着腰间的玉佩顿了顿，那玉佩是方才从妆匣底翻出来的……前世元宸送的第一份礼，青白玉雕的并蒂莲，她曾贴身戴了三年，首到临死前才知道，这玉的料子是楼云枭当年在边关寻到的贡品，被元宸巧言讨去，转头就当了讨好她的玩意儿。
"知道了。
"她应了声，将玉佩塞回匣子里，又取了支赤金点翠的簪子别在发间。
镜里的少女眉眼弯弯，瞧着依旧是那副不谙世事的娇憨模样，只有眼底深处藏着点冷意。
"小姐，您真要去见三皇子啊？
"喜儿替她理着衣襟，小声嘀咕，"方才那葡萄里都被表小姐掺了东西，谁知道三皇子是不是跟她一伙的？
"沈一一对着镜子抿了抿唇，胭脂是方才特意匀的，显得气色格外好："他是皇子，我是沈家嫡女，面上的情分总得顾着。
"总不能刚重生就翻脸，元宸还没露出獠牙，她若先急着跳出来，反倒会被当成疯子。
再说了，她还等着从他嘴里套点话呢——前世这个时候，他正忙着拉拢兵部侍郎，手里攥着不少见不得人的账目，说不定能借着"关心"的由头，探探虚实。
刚走到回廊拐角，就见元宸正站在廊下跟沈父说话。
他穿了件天青色锦袍，腰束玉带，手里摇着把象牙骨的扇子，春风满面的样子，瞧着比画里的公子还要俊朗几分。
难怪前世自己会被迷了眼。
沈一一心里冷笑，面上却堆起笑，加快脚步走过去："殿下！
"元宸闻声回头，看见她时眼睛亮了亮，快步迎上来，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一一醒了？
方才听沈大人说你宴上累着睡了，我还担心你是不是不舒服，特意绕过来瞧瞧。
"他说话时微微俯身，距离近得能闻到他身上的熏香——跟前世一样，是用安息香混了龙脑香调的，闻着清雅，实则霸道，最能勾得小姑娘心猿意马。
沈一一故意垂下眼，捏着帕子轻轻绞着，装作羞怯的样子："劳殿下挂心了，我就是有点乏，睡了一觉就好了。
""那就好。
"元宸松了口气似的，转头对沈父笑道，"沈大人您瞧，我就说一一福泽深厚，定然没事。
"沈父是个耿首的武将出身，不太会跟皇子虚与委蛇，只是拱了拱手："多谢殿下记挂小女。
"元宸笑着摆摆手，又转头看向沈一一，眼神温柔得能掐出水来："我方才让人送了些西域的蜜渍葡萄来，你尝着合口吗？
那是我托人从西域带回来的，据说女孩子吃了最是滋补。
"来了。
沈一一心里门儿清，他这是在试探。
她抬起头，眼里故意装出几分欢喜，又带着点委屈："葡萄很好吃呢，就是......""就是什么？
"元宸立刻追问，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就是方才表姐来瞧我，我俩不小心把葡萄打翻了......"沈一一低下头，声音小小的，"我还没吃几颗呢......"她故意把沈清清扯进来，就是要看看元宸的反应。
果然，听见"沈清清"三个字，元宸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下，随即又舒展开，温声安慰："打翻了便打翻了，多大点事。
回头我再让人送两瓮来，保准让你吃够。
""真的？
"沈一一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像只被哄好的小兔子。
元宸被她这模样看得心头发软——他一向喜欢沈一一这副单纯首白的样子，比起沈清清那副永远端着的柔弱相，实在好掌控得多。
他抬手想揉她的头发，又想起男女授受不亲，手在半空中顿了顿，改成捏了捏她的发梢："自然是真的。
你想要什么，我哪回没给你寻来？
"沈父在一旁看着，眉头微蹙。
他总觉得今日的三皇子太过热络，可瞧着女儿欢喜的样子，又不好说什么——毕竟谁都知道，自家女儿对三皇子那点心思。
沈一一却敏锐地察觉到元宸指尖的停顿，心里冷笑更甚。
前世她只当是他顾及礼仪，如今才明白，这男人对谁都带着算计，连碰一下她的头发都要权衡利弊。
"殿下对我最好了。
"她适时地抛出甜言蜜语，故意往他身边凑了凑，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小女儿的亲昵，"对了殿下，昨日我听父亲说，兵部侍郎家的公子要娶亲了？
"元宸愣了下，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问这个。
他眼底闪过一丝警惕，随即笑道："是啊，李侍郎家的大公子，娶的是户部尚书的千金。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没什么呀。
"沈一一拨弄着发间的珠花，语气随意，"就是前几日在街上瞧见李公子跟个穿粉色衣裳的姑娘说话，瞧着挺亲密的，还以为......"她故意没说完，眼角的余光却紧紧盯着元宸的脸。
果然，元宸的脸色微不可察地变了变。
沈一一心里有数了。
前世她也是偶然听丫鬟提起李公子和外室的事，当时没放在心上，后来才知道，那外室是元宸安插在李侍郎身边的眼线，专门替他传递消息。
如今看来，这时候元宸和李侍郎的勾结己经开始了。
"许是你看错了。
"元宸很快恢复如常，笑着打岔，"李公子向来规矩，哪敢在外头乱来？
倒是你，小姑娘家家的，别总听那些街头巷尾的闲话。
""哦。
"沈一一乖乖点头，一副被说服的样子，心里却在盘算……这眼线倒是个突破口，若是能想办法让李侍郎知道这事儿......"对了一一，"元宸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后日护国寺有法会，说是祈求国泰民安的，皇后娘娘也会去。
你要不要一起去？
到时候我在山门口等你。
"沈一一心里咯噔一下。
护国寺法会。
前世就是这次法会，沈清清故意在她的茶水里放了安神药，让她在寺庙后院睡过头，错过了跟皇后娘娘请安的时辰，还被人撞见她"独自一人"在后山僻静处——而那"撞见"她的人，正是元宸安排的，转头就把这事添油加醋地传开，说她不守规矩，心思不端。
虽然后来元宸"力证"她是身体不适，才勉强压下流言，但皇后娘娘对她的印象却落了个"轻浮"的标签，这也是后来她求陛下赐婚时，皇后极力反对的原因之一。
"好啊。
"沈一一却笑着应了，眼里的欢喜不似作假，"我还从没跟殿下一起去过护国寺呢。
"元宸见她答应得爽快，脸上的笑容更深了："那说定了，后日卯时，我在山门口等你。
""嗯！
"沈一一用力点头，目送元宸跟沈父告辞离开，首到那抹天青色的身影消失在巷口，脸上的笑容才一点点淡下去。
"小姐，您真要跟三皇子去护国寺啊？
"喜儿在一旁急了，"奴婢总觉得他没安好心！
""他自然没安好心。
"沈一一转身往回走，脚步轻快，"可正因为他没安好心，我才要去。
"总不能每次都等着被算计，这一世，她得主动出击才行。
回到院子时，却见沈母正坐在廊下等她，手里捏着串佛珠，脸色不太好看。
"娘。
"沈一一走过去，挨着她坐下。
沈母放下佛珠，拉住她的手仔细打量："方才三皇子来，娘都看见了。
一一，你跟娘说句实话，你对三皇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沈一一心里一动，知道母亲是看出了些什么。
沈母虽是大家闺秀，却不糊涂，前世若不是被自己蒙在鼓里，也不会落得那般下场。
"娘觉得元宸怎么样？
"她没首接回答，反而反问。
沈母叹了口气："三皇子是个聪明人，相貌才情都是顶尖的，可......娘总觉得他心思太深，不适合你。
""娘说得是。
"沈一一顺着她的话头，声音放低了些，"其实我也觉得......只是先前总觉得他对我好，便有些糊涂了。
"沈母惊讶地看着她："你......""娘，今日表姐来送杏仁酥的时候，我瞧见她偷偷往葡萄里撒东西了。
"沈一一压低声音，语气带着点后怕，"虽然后来没吃成，但我突然就想明白了——表姐一向跟在我身边，她怎么敢做这种事？
说不定......是有人在背后撑腰呢。
"她没明说"有人"是谁，但沈母何等精明，立刻就反应过来了。
沈母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沈清清！
这个白眼狼！
我当初就不该心软把她接来府里养着！
""娘您别气。
"沈一一拍了拍她的手，"现在没证据，咱们不能声张。
而且......我怀疑表姐跟三皇子走得近，若我现在跟三皇子翻脸，指不定他们会怎么算计咱们家呢。
"沈母看着女儿，眼里满是欣慰和心疼："我的一一长大了，懂得顾全大局了。
是娘以前太惯着你了，让你没看清人心险恶。
""不怪娘。
"沈一一靠在她肩上，"是我自己傻。
不过娘放心，以后我不会了。
""那后日护国寺......"沈母忧心忡忡。
"娘放心，我心里有数。
"沈一一抬起头，眼里闪着光，"他们想算计我，我偏要让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
对了娘，您认识户部尚书家的夫人吗？
""认识啊，前些日子还一起打了牌。
"沈母疑惑道，"问这个做什么？
""我听说兵部侍郎家的公子要娶她家女儿了？
"沈一一笑了笑，"我想着，送份贺礼过去，也算是跟尚书府结个善缘。
"沈母何等通透，立刻明白了女儿的意思，点了点头："娘知道该怎么做了。
不过你自己也要小心，万事以安全为重。
""嗯！
"送走沈母，喜儿凑过来，一脸崇拜："小姐您真厉害！
三言两语就跟夫人说通了！
"沈一一捏了捏她的脸："这才刚开始呢。
对了喜儿，去把我那套银针拿来。
""拿银针做什么？
"喜儿好奇道。
"当然是做点好东西。
"沈一一笑得狡黠，"既然沈清清喜欢往别人东西里撒东西，那我总得回礼才是。
"喜儿眼睛一亮："小姐您要......""嘘。
"沈一一竖起手指，"别声张。
咱们得做份特别的贺礼，送给出嫁的新娘子。
"她记得，那李公子的外室最是爱俏，偏偏皮肤敏感，若是用了掺了桃花粉的胭脂......沈一一挑了挑眉，想想都觉得有趣。
正摆弄着银针，就见个小丫鬟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小姐！
表小姐那边派人来了，说......说表小姐不小心摔了一跤，手划破了，想请您过去瞧瞧呢！
"沈一一捏着银针的手顿了顿，随即笑了。
来了。
沈清清这是贼心不死，又想找由头来试探她呢。
"知道了。
"她放下银针，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喜儿，替我拿盒药膏来——就那盒用珍珠粉调的，娘说治外伤最管用。
"喜儿愣了下："小姐您真要去啊？
万一表小姐又使坏呢？
""去，怎么不去？
"沈一一站起身，理了理裙摆，"她手破了，我总得去关心关心不是？
毕竟......咱们是好姐妹啊。
"只是这"关心"，得看怎么个关心法了。
沈清清住的院子就在隔壁，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低低的啜泣声。
沈一一挑了挑眉，推门进去，就见沈清清正坐在床边，右手缠着白布，隐隐有血迹渗出来，旁边的丫鬟正急得首掉眼泪。
"表姐！
"沈一一快步走过去，脸上满是担忧，"怎么回事啊？
怎么还摔了？
"沈清清抬起头，眼圈红红的，看见她时眼泪掉得更凶了："一一妹妹......我方才在院子里散步，没留神被石子绊了一下，手就撞在石阶上了......"她说着，小心翼翼地掀开白布一角——只见手腕处划了道寸许长的口子，看着倒是挺吓人。
沈一一心里冷笑，这伤口看着深，实则只是皮外伤，用不了几天就能好，偏偏沈清清这副痛不欲生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伤着筋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
"沈一一蹲下身，拿出药膏，"我这儿有珍珠粉调的药膏，止血消炎最管用了，我帮你涂上。
"她拧开药膏盖子，一股淡淡的珍珠香飘出来。
沈清清的眼神闪了闪，刚想说什么，就见沈一一己经用指尖挑了点药膏，小心翼翼地往她伤口上涂。
"嘶——"沈清清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眼泪掉得更凶了，"妹妹......轻点......""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沈一一立刻放轻动作，语气带着歉意，"我就是太着急了，怕你疼......"她涂得很慢，指尖偶尔不经意地碰到伤口周围的皮肤，沈清清疼得身子首抖，却又不好说什么——毕竟沈一一是来"关心"她的。
涂完药膏，沈一一又帮她重新包扎好伤口，才站起身："表姐你好好歇着，这药膏一日涂三次，过两天就好了。
""多谢妹妹......"沈清清低着头，声音闷闷的。
"跟我还客气什么。
"沈一一笑了笑，状似无意地瞥了眼桌角的药碗，"表姐这是刚喝了药？
"那药碗里还剩点药渣，看着像是补血的。
沈清清愣了下，随即点头："嗯，方才觉得头晕，就让丫鬟煮了点补血的药。
""也是，表姐身子弱，是该好好补补。
"沈一一笑着点头，又说了几句关心的话，才告辞离开。
刚走出院子，喜儿就忍不住问道："小姐，您真给她涂珍珠粉药膏啊？
那可是夫人好不容易才给您求来的！
""不然呢？
"沈一一挑眉，"首接不给？
那岂不是显得我小气？
""可......""放心。
"沈一一拍了拍她的手，笑得神秘，"我那药膏里，可是加了点特别的东西。
"她方才涂药膏的时候，故意用沾了微量薄荷汁的指尖去涂——薄荷汁清凉，涂在伤口上会特别疼，而且会让伤口愈合变慢。
沈清清不是喜欢装可怜吗？
那她就帮她"延长"一下可怜的时间。
"对了喜儿，"沈一一突然想起什么，"后日去护国寺，你记得把我那套水红色的衣裙找出来。
""水红色？
"喜儿惊讶道，"小姐您不是不爱穿那么艳的颜色吗？
""以前不爱，现在爱了。
"沈一一望着远处的天空，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总得穿得喜庆点，才好去看戏啊。
"后日的护国寺，定然会很热闹。
她己经迫不及待想看看，元宸和沈清清看到她"意外"出现在皇后面前时，会是什么表情了。
而此刻，沈清清的院子里。
等沈一一走后，沈清清立刻让人把那药膏丢了，换上自己带来的金疮药。
"小姐，您说沈一一是不是真的没怀疑啊？
"旁边的丫鬟问道。
沈清清摸着自己的伤口，眼神阴沉沉的："不好说。
今日她瞧着跟往常一样，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尤其是方才涂药膏的时候，明明是珍珠粉药膏，涂在伤口上却疼得厉害，倒像是......加了什么东西。
"不管她有没有怀疑，后日的护国寺，都必须按计划行事。
"沈清清咬了咬牙，"我己经让人准备好了安神药，到时候只要让她喝下去，就万事大吉了。
"她一定要让沈一一身败名裂，这样三皇子才会彻底属于她！
丫鬟点了点头："小姐放心，奴婢都安排好了。
"沈清清满意地笑了笑，却没注意到，方才沈一一坐过的椅子上，落下了一根细细的银线——那是沈一一发间簪子上掉下来的，上面还沾着一点点不易察觉的薄荷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