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具尸首,一个木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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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坡。

此地乃宗门禁区,寻常弟子绝不踏足。

一条荒芜小径,蜿蜒没入黑暗深林。

陆知微手持杂役令牌,令牌上的微光,勉强驱散身前三尺的黑暗。

风在林间穿行,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枯叶在他脚下堆积,踩上去,发出骨骼碎裂般的脆响。

空气冰冷,混杂着腐殖土与野兽粪便的气味。

他握紧令牌,铁的冰冷,让他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

一刻钟后,一间破败的柴房,出现在小径尽头。

它像一头蜷缩在黑暗中的野兽,安静,却充满不祥。

门板早己腐朽,虚掩着,一道黑色的缝隙,仿佛通往另一个世界。

陆知微停步。

他没有立刻推门。

他侧耳,静听。

只有风声。

他伸出手,五指贴上粗糙的门板,缓缓用力。

“吱呀——”一声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划破死寂。

一股浓郁的、混杂着腐朽木头与死亡的恶臭,从门缝里喷涌而出。

陆知微屏住呼吸,一步跨入。

柴房内,伸手不见五指。

他从怀中摸出火折子,吹亮,微弱的火光,瞬间撕开一角黑暗。

柴房不大,角落堆着发霉的干柴。

正中央,一条破烂的草席上,静静躺着一具尸首。

是孙伯。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色布衣,身体己经僵硬。

双眼紧闭,脸上布满老人斑与深刻的皱纹,嘴唇青紫。

他的表情很平静,没有痛苦,仿佛只是睡着。

陆知微走近,火光映照在他脸上,明暗不定。

他想起三年前那个黑面馒头。

他沉默,在尸首前缓缓跪下。

他没有哭。

眼泪,是这个世界上最无用的东西。

他解下腰间的水囊,拔掉木塞,倒出一些清水在手心。

他用自己干净的袖口,沾湿清水,然后,一点一点,仔细擦拭孙伯脸上的灰尘与污垢。

他的动作很轻,很慢。

仿佛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宝。

当他擦到孙伯的脖颈时,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冷的、坚硬的异物。

他拨开孙伯僵硬的衣领。

一枚小巧的黄铜钥匙,用一根发黑的麻绳穿着,静静挂在老人胸前。

陆知微的动作停顿。

这把钥匙,开启什么?

他目光扫过整个柴房。

这地方家徒西壁,除了一堆烂柴,一张草席,再无他物。

他伸手,探入草席之下。

指尖,触碰到一片冰冷的木板。

他用力掀开草席。

草席下的地面,被人挖出一个浅坑,坑里,安放着一个巴掌大小的木匣。

木匣样式古旧,上面甚至没有上漆,只有一个小巧的黄铜锁孔。

陆知微的心,猛然一跳。

他拿起那枚黄铜钥匙,插-入锁孔。

不大不小,刚刚好。

他没有立刻转动。

他站起身,将草席重新铺好,盖住那个浅坑,让一切恢复原状。

然后,他将钥匙重新挂回孙伯脖颈,整理好他的衣领。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出柴房。

他要去后院,领一口棺材。

后院,停放着一排排规格相同的薄皮棺材。

木料是宗门后山最劣等的松木,上面甚至还有未干的树脂。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松香味。

陆知微选了一口,没有用宗门提供的独轮车。

他用自己的肩膀,将那口沉重的薄皮棺材,一步一步,扛回北坡柴房。

汗水浸透他的后背,粗糙的木板,在他肩上磨出一道道血痕。

他面无表情,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回到柴房,他将棺材放在地上。

他没有立刻将孙伯放入。

他先是将那口棺材里里外外,用自己的衣袖,擦拭一遍,除去那些木屑与灰尘。

然后,他才小心翼翼,将孙伯的尸首,抱入棺中。

他最后看了一眼孙伯安详的脸。

他伸手,拿起那枚黄铜钥匙,和那个巴掌大小的木匣。

这是孙伯在这世上,留下的唯一痕迹。

他不能让它跟着一起腐烂。

他将木匣揣入怀中,然后,拿起沉重的棺盖,缓缓合上。

“咚。”

一声闷响,隔绝了两个世界。

他没有立刻去乱葬岗。

他扛起棺材,先回自己的茅屋。

那间位于药田角落,西面漏风的茅屋,是他唯一的藏身之所。

他将棺材,暂时安放在茅屋外的角落,用一块破布盖住。

然后,他走进茅屋,插上门栓。

他从怀中,掏出那个木匣。

木匣入手冰冷,带着一丝地下独有的阴湿气息。

他将木匣放在自己那张唯一的、用木板拼成的桌上。

他掏出那枚黄铜钥匙。

钥匙插入锁孔。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转动。

“咔哒。”

一声轻响,锁开了。

他双手扶着匣盖,指尖因为用力,微微泛白。

他缓缓掀开。

没有功法秘籍,没有灵石丹药,甚至没有金银。

木匣里,只有一块巴掌大小的东西。

它通体玄黑,上面布满蛛网般的深刻裂纹,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彻底碎裂。

它毫不起眼,没有一丝灵气波动,像一块从路边随手捡来的、被火烧过的破烂瓦片。

一块残破的龟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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