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棂上结着细密的冰花,映着外面灰蒙蒙的天光。
我,苏璃,正窝在铺了厚厚锦垫的圈椅里,膝上盖着狐裘毯子,手里捧着一卷闲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前几日染了风寒,虽然己经退烧,但咳嗽总不见好,母亲拘着我不许出门,闷得发慌。
“二小姐,喝药了。”
贴身丫鬟春杏端着一碗黑漆漆、散发着浓烈苦味的汤药进来,小脸皱成一团,仿佛喝药的是她。
我叹了口气,认命地接过药碗。
正要屏息一口灌下,门外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和沉稳的脚步声。
“璃儿!
看看大哥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回来!”
帘子一掀,裹挟着一身凛冽寒气的高大身影走了进来。
正是我的兄长,苏澈。
他一身玄色劲装,外罩墨色大氅,肩头还落着未化的雪粒,剑眉星目,英气勃勃,常年驻守塞外边关的风霜在他眉宇间刻下些许刚毅,但此刻看着我的眼神却满是暖意。
“大哥!”
我惊喜地放下药碗,就要起身。
母亲苏夫人跟在他身后进来,见状连忙按住我:“快坐好!
病还没好利索,再着了凉可怎么好!”
苏澈大步走到我面前,带进一股清冷的雪松气息。
他解下大氅递给春杏,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用素色锦帕仔细包裹的小包。
“塞外苦寒,没什么精致玩意儿。
前些日子在关外巡防,偶然从一个行脚商人手里得了这个,想着你身子弱,或许戴着能安神。”
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打开锦帕。
里面露出的,是一枚珠子。
不是常见的珍珠玉石,也不是金银宝石。
它约莫拇指大小,通体呈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澄澈感,像凝固的冰,又像最纯净的泉水。
最奇特的是,珠子内里仿佛蕴藏着一片微缩的星空,细碎的、如尘如雾的七彩光晕在其中缓缓流转、沉浮,时而如晨曦薄雾,时而似极地霞光,变幻不定,美得令人屏息。
“哇!”
我忍不住低呼,眼睛瞬间亮了,连那碗苦药都暂时抛在了脑后。
“好漂亮的珠子!
像把星星装进去了!”
苏澈见我欢喜,眼中笑意更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他拿起珠子,入手温润,竟不似寻常玉石那般冰凉。
他拉过我的手,将珠子轻轻放在我掌心。
那温润的触感瞬间透过皮肤传来,奇异的是,一丝极淡的暖流顺着手腕蔓延,胸口因风寒带来的滞涩感似乎都舒缓了些许。
“喜欢吗?”
他问。
“喜欢!
太喜欢了!”
我用力点头,爱不释手地摩挲着珠身,感受着那奇异的温润和内部流转的光华。
“这是什么做的?
琉璃吗?
可真好看!”
“那商人说是极西之地的一种暖玉,极为罕见,能温养气血。”
苏澈说着,从锦帕里又抽出一根编织精巧的红色丝绳,“来,大哥给你系上。”
他动作轻柔,将丝绳穿过珠子顶端天然形成的小孔,然后仔细地系在我的左手腕上。
珠子贴着脉搏,那温润的感觉更加清晰,仿佛一颗小心脏在轻轻跳动,传递着安稳的力量。
“戴着它,无论璃儿在哪里,大哥总能想着你,盼着你平安康健。”
苏澈系好绳结,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笑容温暖而真挚。
“谢谢大哥!”
我将手腕举到眼前,对着窗外的天光细细端详。
七彩的光晕在澄澈的珠体内流转,如梦似幻。
这珠子似乎有种魔力,让人看着它,心就莫名地安定下来。
连那浓重的药味,仿佛都不那么刺鼻了。
“澈儿有心了。”
母亲在一旁看着,眼中也满是欣慰,她走过来,轻轻抚了抚珠子,“这珠子看着就让人心静。
璃儿,既是大哥的心意,你可要好好戴着,别辜负了。”
“嗯!
我一定天天戴着!”
我郑重地点头,将手腕贴在脸颊上蹭了蹭,感受着那奇异的温润。
说来也怪,戴上这珠子后,一首隐隐作痛的喉咙似乎真的舒服了些,连带着沉闷的心情也透亮了几分。
“大哥这次能在京里待多久?”
我仰头问。
苏澈常年在边关,一年也难得回来一次。
苏澈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揉了揉我的发顶:“军务紧急,只请了十日探亲假。
过几日就得回营了。”
我心头一紧,不舍的情绪瞬间涌了上来。
但看着他风尘仆仆却依旧挺首的脊背,想到他镇守边关的辛苦,那点不舍又化作了心疼。
“那……大哥要好好保重自己,别总冲在最前面!”
我忍不住叮嘱。
“知道了,小管家婆。”
苏澈失笑,捏了捏我的鼻子。
这时,幼弟苏文瑞像个小炮弹似的冲了进来,手里还举着一把木剑。
“大哥!
大哥!
你回来啦!
快看我新学的剑法!”
他兴奋地嚷嚷着,全然不顾母亲“慢些跑”的嗔怪。
暖阁里顿时热闹起来。
文瑞缠着苏澈比划他那不成章法的“剑术”,母亲在一旁含笑看着,偶尔提醒文瑞小心别碰到东西。
我倚在圈椅里,小口啜着己经温热的汤药,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落回腕间。
那枚被大哥唤作“琉璃珠”的奇异珠子,在暖阁温馨的光线下,安静地散发着温润的光泽,内里的星辉流转不息。
它像一个小小的锚点,系着千里之外兄长的牵挂,也沉甸甸地落在我心间,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的安稳感。
窗外的寒风似乎也吹不散这一室的暖意。
我握着腕间的琉璃珠,只觉得连那苦涩的药汁,都仿佛带上了一丝回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