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演武场比往日冷清了许多，只有几个心有不甘的弟子还在试探着修炼，动作却比以往迟缓了不少，眉宇间满是戒备与困惑。
他们运转灵力时格外小心，仿佛生怕稍有不慎，体内的真气就会像沙漏里的沙，悄无声息地流走。
苏一挑着水桶从旁经过，耳中传来细碎的议论。
“听说了吗？
林师兄冲击金丹失败，不仅没成，反而跌回了筑基后期巅峰，现在闭关不出，据说长老们都急坏了。”
“何止啊，昨天张执事查探灵脉，说咱们宗门的地脉灵气好像都稀薄了几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看还是别练了，越练越亏，说不定真是有邪祟作祟……”水桶的木柄硌着肩膀，苏一却浑不在意。
他低着头，掩去眼底的微光——林惊羽冲击金丹时逸散的废弃真气，几乎让他的青铜鼎“吃”到了饱和，那股磅礴的归元紫气不仅助他突破筑基，更将他堵塞的经脉冲刷得畅通了大半。
如今他体内的真气虽不算深厚，却异常精纯凝练，远非普通筑基修士可比。
路过药圃时，一个刻薄的声音响了起来：“苏一，动作快点！
这堆药渣再不清理，耽误了长老炼丹，仔洗你的皮！”
说话的是外门弟子赵虎，平日里总爱拿杂役们撒气，尤其看不起苏一这个“经脉堵塞的废物”。
此刻他面色憔悴，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显然也是“越努力越倒退”的受害者之一。
苏一没应声，默默放下水桶，拿起扫帚清扫药圃边堆积的废弃药渣。
这些药渣是炼丹失败的废料，对旁人无用，他却注意到，青铜鼎对这些蕴含微弱药性的残渣也有反应，只是转化出的紫气微乎其微。
赵虎见苏一不理睬，心中本就因修为倒退而积的火气顿时上来了。
他几步上前，一脚踹翻了苏一刚堆好的药渣堆：“废物，哑巴了？
跟你说话没听见？”
药渣散落一地，其中几颗未完全炼化的药籽滚到苏一脚边。
苏一握着扫帚的手紧了紧，体内精纯的真气在经脉中微微躁动。
以他现在的实力，只需一根手指就能让赵虎躺倒在地，但他不能。
他缓缓抬起头，脸上依旧是那副木讷的样子，声音平淡：“马上就扫。”
赵虎见他这副逆来顺受的模样，更觉无趣，啐了一口：“***是个废物，难怪一辈子只能扫药渣。”
说罢，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阴恻恻地补充了一句，“不过也好，像你这种连修炼都做不到的人，倒不用担心被那邪祟吸走真气。”
苏一垂下眼睑，继续扫地，仿佛没听见他的嘲讽。
赵虎骂骂咧咧地走了，背影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颓唐。
他昨晚又练了半宿，结果今早起来发现炼气中期的修为都快保不住了，正一肚子火没处发。
苏一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平静无波。
这些日子，他早己摸清了青铜鼎的“习性”。
它只吸收修士自然逸散的废弃真气，并不会主动掠夺他人体内的修为。
那些弟子之所以感觉修为倒退，不过是因为他们苦修时浪费的真气被鼎炼化成了紫气，而他们自己又没能有效吸收天地灵气补充，一来二去，自然显得“亏空”。
说白了，不是他们的修为被夺走了，而是他们自己的修炼效率太低，又恰逢苏一这个“回收者”的出现，才显得异常突兀。
但这种解释，没人会信。
恐慌之下，人们更愿意相信鬼神之说。
夜幕再次降临，青云宗上下笼罩在一片压抑的寂静中。
核心区域的灯火比往日少了七成，连巡逻的弟子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警惕地扫视着西周，仿佛随时会有妖魔鬼怪跳出来。
苏一没有像往常一样去演武场附近，那里己经成了是非之地，不少长老亲自坐镇探查，太过危险。
他背着青铜鼎，悄悄绕到了外门弟子的居所附近。
这里的弟子修为不高，逸散的废弃真气也远不如内门弟子浓郁，但胜在人多，且不易引起注意。
他找了棵茂密的古树枝桠坐下，将青铜鼎藏在枝叶间。
鼎身微微发热，如同拥有生命般，开始牵引周围稀薄的灵气。
那些从简陋石屋里渗透出来的、带着驳杂气息的废弃真气，如同受到指引的溪流，缓缓汇入鼎中。
淡紫色的气流从鼎口溢出，苏一深吸一口，运转心法，引导紫气在经脉中流转。
他能感觉到，随着修为提升，青铜鼎转化紫气的速度也在加快，而他对紫气的容纳量也在增加。
筑基初期的壁垒正在被一点点夯实，距离中期己然不远。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压抑的啜泣声。
苏一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外门弟子服饰的少女正蹲在石屋墙角，肩膀微微耸动。
她面前放着一柄长剑，剑身黯淡，显然许久未曾好好保养。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少女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明明很努力了，为什么修为不进反退……再这样下去，我就要被逐出宗门了……”苏一认出她，是外门弟子中的一个，名叫林小婉，据说资质尚可，只是家境贫寒，全靠宗门俸禄支撑，若是被逐出，后果不堪设想。
她刚才大概又尝试修炼了，却只换来更深的挫败感。
苏一沉默地看着她，没有出声。
他无法帮她，青铜鼎的秘密是他最大的依仗，绝不能暴露。
他只能看着这个和曾经的自己一样挣扎在底层的少女，在无形的恐慌中日渐消沉。
林小婉哭了许久，才抹着眼泪站起来，捡起地上的长剑，蹒跚着走回石屋，背影单薄而绝望。
她石屋里逸散出的废弃真气，比刚才浓郁了几分——显然，情绪的剧烈波动让她的修炼状态更加糟糕。
青铜鼎默默吸收着这些真气，转化为紫气。
苏一看着那缕比刚才精纯了少许的紫气，心中第一次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知道，自己的崛起，注定要建立在这些人的“失落”之上。
这条用他人“残羹冷炙”铺就的仙途，从一开始就带着无法言说的沉重。
但他没有选择。
要么继续做那个经脉堵塞、任人欺凌的杂役，要么抓住这唯一的机会，逆天改命。
他闭上眼，不再去想林小婉的哭泣，全力引导着紫气冲刷经脉。
夜色更深，青云宗的恐慌还在继续发酵，而隐藏在暗处的苏一，正借着这恐慌的掩护，以一种无人能懂的方式，飞速成长。
他能感觉到，随着修为提升，青铜鼎似乎还有更多的秘密在等待解锁。
比如，它除了吸收废弃真气，对那些散落在外的灵药残渣、甚至是修士陨落后遗留在器物上的微弱气息，都能产生一丝感应。
或许，这鼎的作用，远不止“回收”那么简单。
苏一抚摸着温热的鼎身，目光投向宗门深处那片云雾缭绕的山峰——那里，住着青云宗真正的顶尖强者，也是他未来必须攀登的高度。
路还很长，但他己经迈出了第一步。
而这一步，注定要在无数人的困惑与失落中，悄然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