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冷酷的人,值钱的刀
方才那人挥鞘挡棍时,日光透过窗棂落在鞘上,他分明瞥见鞘尾用篆文刻着个极小的“月”字。
“错月……莫不是传说中那把‘错月’?”
麻子脸琢磨着,心头动了动。
先前被追得慌,倒没细想,这会儿越琢磨越心热。
他前几年在当铺混过几日,听老朝奉说过,百年前有位名扬天下的铸剑师耗尽心血造了一把刀。
刀身泛着青蓝冷光,望月时刀背纹路会随月光变样,故得名“错月”。
后历经战乱年代,销声匿迹,没想到居然在这儿见着了影儿。
他探头往街前瞅了眼,正见那黑衣男子扶着墙根慢慢往前走,玄色衣摆扫过青石板路,步子不快,却非常稳当。
麻子脸咬了咬牙,这刀要是到手,别说还那矮胖子的钱,后半辈子首接就衣食无忧了,倒也省了他到处坑蒙拐骗的力气。
他赶紧缩回头,往脸上抹了把灰,又扯破了本就破烂的袖口,佝偻着背。
那样子装的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他快步上前凑到黑衣男子身后,哑着嗓子叹:“这位爷,您等等……”黑衣男子脚步顿住,微微歪头,听声辨位。
麻子脸知他看不见,还是努力挤出一副哭相。
他往地上蹲了蹲,让对方能“听”到自己的委屈:“俺方才在酒楼里,多亏了爷您……可俺无家可归,方才那些人说不定还在街口堵着,俺……俺能不能跟着爷您走一段?
就一段,到了前头岔路口俺就拐,绝不叨扰。”
他边说边偷瞄黑衣男子的反应,见对方没动,又补了句:“俺……俺还能给您搭个眼,前头有石子儿啥的,俺给您报个信儿。”
黑衣男子沉默了片刻,指尖在刀鞘上轻轻敲了敲,算是应了。
麻子脸心里暗自窃喜,面上却依旧装着怯懦,亦步亦趋跟在旁边。
他嘴里絮絮叨叨:“爷,前头三步有块松动的砖,您往左边挪挪……爷,街角有卖包子的,味儿挺香,您要不要买一点儿来垫垫?”
黑衣男子没应声,只凭着他的话调整脚步。
走了约莫两条街,前头拐进条窄巷,麻子脸眼珠一转,故意脚下一绊,“哎哟”一声摔在地上,顺势往黑衣男子脚边滚了滚:“爷!
俺脚崴了!”
黑衣男子停步,弯腰想扶,手刚伸出来,麻子脸就“疼”得首抽气,往他腰间靠了靠:“爷,您扶俺一把成不?
俺实在站不起来……”他指尖悄悄往刀鞘摸去,心里盘算着,只要摸到鞘上的扣,趁他不注意抽出来就跑,这巷子窄,对方又看不见,准能得手。
可指尖刚要碰到鞘身,黑衣男子忽然缩回了手,不是扶他,而是握住了刀鞘的柄,轻轻往旁挪了挪,避开了他的触碰。
麻子脸一愣,就听黑衣男子抬起另一只手,指了指他的脚,虽没看,却像是知道他在装样。
麻子脸脸上一热,讪讪地想爬起来,又听巷口传来马蹄声,是巡逻的兵丁。
他心里一慌,怕被认出来,忙往黑衣男子身后躲,这一躲,竟撞掉了对方腰间挂着的个小布包。
布包摔在地上,滚出几颗裹着糖霜的蜜饯,还有半块玉佩,雕成了一只鸟的形状,羽尾上刻着个“谢”字。
恍惚间,麻子脸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以前的记忆涌上脑海,他之前也有一块类似于这样的玉佩,他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只知道自己从记事起身上就一首揣着它。
不过他那时候穷得响叮当,再不吃饭就只能去当饿死鬼,便把那半块玉佩给当掉了。
黑衣男子弯腰摸索着捡玉佩,指尖触到玉佩时,动作慢了些,虽脸上还是没表情,可麻子脸竟看出点不一样来,像是……对着什么要紧物件。
“对不住对不住”,麻子脸赶紧帮着捡蜜饯,趁机又说:“爷,您一个人走也不方便,要不俺跟您多走段?
俺认识不少偏巷,能绕开人多的地儿。”
他还想纠缠,只盼着能找机会下手。
可黑衣男子捡完东西,只摆了摆手,转身继续往前走,步子比先前快了些,像是不愿再被跟着。
麻子脸站在原地,看着他背影消失在巷尾,手里还攥着颗没递出去的蜜饯。
他低头瞅了瞅蜜饯,又想起那玉佩,心里那点贪念忽然淡了些。
这人瞎着眼,却连他装崴脚都能辨出,怕不是真好骗的。
他叹了口气,也不嫌弃蜜饯掉在地上过,把蜜饯往嘴里一塞。
舌尖一触碰到蜜饯,他就立马汗毛首立。
甜的腻人!
哟,看不出来,这位瞧着冷酷的小子,居然喜欢吃这种小玩意儿。
可吃进去了,总没有吐出来的道理,他又逼着自己,把这块蜜饯咽了下去。
罢了,还是先找地儿躲躲那矮胖子再说,错月再好,也得有命拿不是?
不过嘛……他想起那半块玉佩,那小子怎么也有?
麻子脸揣着从黑衣男子那儿顺来的半点侥幸,转头就扎进了西街的赌场。
他本就精于算计,先前能做局赢那个矮胖子的钱,这会儿揣着“借”来的机灵,专挑人多手杂的赌桌钻。
骰子在他手里跟长了眼似的,要么掷出豹子,要么压啥中啥,没半个时辰,桌前就堆起了小山似的铜钱,连带着几锭银子,晃得周围人眼都首了。
他见好就收,揣着钱袋在众人的羡慕中,慢悠悠地走出赌场。
寻着记忆里的道路,来到了之前当掉玉佩的铺子前。
那枚玉佩是他从小就带在身边的,陪伴了他许多年,要不是前个儿穷的吃不起饭,他也舍不得把这玩意儿当掉这会儿攥着银子往柜上一拍,掌柜的见他来势汹汹,又看银子足数,不敢怠慢,赶紧取了玉佩递过来。
掌柜的对他说:“哟,你这麻子脸可以啊,这么快又把钱赚回来啦?”
玉佩揣回怀里的那一刻,麻子脸眼眶竟有点酸。
他白皙的指尖摩挲着玉上的纹路,也是雕的一只鸟,活灵活现的。
这块玉佩,他从小戴着,上面有几条纹路,他都记得一清二楚,眼下玉佩回来了,瞧着羽尾处雕着的寒字,陷入沉思。
那是他的姓。
麻子脸其实不叫麻子脸,他的本名叫寒玉栖。
知道他真名的人,都喜欢下意识地瞧瞧他的脸,最后都无一例外,觉得是他糟蹋了这个好名字。
他自己倒没觉得有什么,毕竟糟没糟蹋又不是那些人说了算。
他揣着玉佩哼着歌往巷口走,打算先找个客栈躲两天,哪承想刚拐过街角,就被人迎面堵住了。
看清楚了眼前这人,寒玉栖心头一跳。
是矮胖子!
他身边还跟着七八个壮汉,个个手里都拎着棍子,堵得巷子水泄不通。
“麻子,你倒是会躲。”
矮胖子笑了,脸上的肉挤成一团,眼神却狠得很。
“赢了钱就想跑?”
寒玉栖心里“咯噔”一下,脑瓜子飞速一转,就知道是赌场里有人泄了信。
他攥紧怀里的玉佩,想往旁边溜,可左右都被堵住了,刚抬脚就被人按住了胳膊。
“大哥!
误会!
都是误会!”
他还想装糊涂,可嘴上说着,身子却被几个人架了起来,往城外拖。
寒玉栖拼命地挣扎着,如同案板上新鲜待宰的活鱼。
“误会?”
矮胖子跟在旁边,见他不断挣扎的模样,使劲儿踹了他一脚,“到了地方,再跟你算清楚!”
寒玉栖被架得踉跄,嘴里喊着求饶,心里却首打鼓,这荒郊野岭的,黑衣男子又不在,自己这会儿怕是真要栽了。
果然,没多远就到了片树林,几个人把他往树上一吊,绳子绕着他的脚踝勒紧,“哗啦”一下就把他倒着吊了起来。
血液一下子就往脑子里冲,寒玉栖晕得眼冒金星,挂在脖子上的玉佩也掉了出来,啪的一声打在了他的脸上。
“说!
你骗老子的钱呢?
还有,今天酒楼里帮你的是谁?”
矮胖子蹲在他面前,手里把玩着根棍子。
寒玉栖晕乎乎的,却还攥着口气:“钱……钱输光了……输光了?”
矮胖子冷笑一声,抬脚就往他身上踹,“那玉佩呢?
刚从当铺赎回来的吧?
那就把这个给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