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又是为了那点该死的钱。我叫姜不鸣，一个专拍城市废墟的视频主，说白了，
就是个没人看的网络乞丐。那天，直播间榜一大哥发话了，只要我敢去全城闻名的禁地，
“零号线”的废弃站台走一圈，他直接刷十个“华子”。十个“华子”，两万块。
这个数字像电流一样击穿了我那点可怜的理智。“零号线”，
一个只存在于城市传说里的地铁线路。据说在修建时挖到了不干净的东西，死了很多人，
最后只能永久封停。入口就在市中心一座烂尾楼的地下三层，
被焊死的铁门常年挂着十几把大锁。我撬开那些锁的时候，手一直在抖。不是怕，是兴奋。
直播间的弹幕疯了一样地滚动，在线人数第一次突破了五千。我打着手电，
顺着布满灰尘和蛛网的台阶往下走，
一股混合着铁锈、霉菌和未知腐败物的味道呛得我直咳嗽。“鸣哥牛逼！真进来了！
” “我靠，这地方看着就瘆人啊！” “大哥的华子已经准备好了，鸣哥别怂！
”我当然不怂。我只恨自己没早点来。废弃的站台和我预想的差不多，破败，阴森。
轨道深处黑得像怪物的喉咙。唯一奇怪的是，站台的正中央，地面上插着一根东西。
那是一根青铜长钉，大概有我小臂那么长，露出的部分已经长满了铜绿，
上面刻着一些看不懂的、像是某种文字又像是符咒的古怪花纹。
它就那么直挺挺地插在坚硬的水泥地里，仿佛是从地底下自己长出来的一样。“这是啥玩意？
文物吗？” “鸣哥，发财了！撬下来带走啊！” “别动！我爷爷说过，
这种地方的怪东西不能碰！”弹幕说什么的都有。我当时脑子一热，
觉得这玩意绝对是个爆点。我把镜头对准那根青銅釘，嘿嘿一笑：“家人们，看到没？
零号线的镇站之宝！今天就给大伙儿开开眼，看我把它拔出来！”说着，
我就握住了那根钉子。入手冰凉，一种刺骨的寒意顺着我的手臂瞬间传遍全身。
我打了个哆嗦，但看着直播间飞速上涨的人气，我咬了咬牙，用上了吃奶的劲儿。
水泥地异常坚实，那钉子像是焊在地球深处一样。我用脚抵住地面，
整个人的体重都压了上去，脸憋得通红。“嘎…嘎吱…”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钉子，
竟然真的被我一点点地拔动了。直播间彻底沸腾了。礼物特效几乎遮蔽了整个屏幕。
我看着那诱人的数字，虚荣心和贪婪冲昏了头脑，使出了最后的力气。“噗！”一声闷响，
像是拔出了一个巨大的萝卜。青铜长钉，被我完整地拔了出来。就在钉子离地的瞬间，
整个站台所有的灯管，那些早就该报废的灯管，毫无征兆地闪了一下。不是电流恢复，
是那种濒死前的回光返照，发出一种惨白惨白的光。紧接着，我听到了一个声音。
一个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声音，从轨道深处的黑暗里传来。那不是尖叫，不是嘶吼，
更像是一种…叹息。一种被压抑了无数年，终于得到释放的，满足而又怨毒的叹息。
一股狂风从隧道里猛地灌了进来，吹得我几乎站不稳。手电筒的光束在风中疯狂摇晃，
最后啪的一声，灭了。“我操！”我吓得魂飞魄散，也顾不上那根钉子了，转身就往回跑。
黑暗中，我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贴着我的后背过去了，冰冷、粘稠，
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腥臭。我连滚带爬地冲出烂尾楼，重见天日的那一刻，我几乎要哭出来。
身后的铁门在我跑出来之后，自己“哐当”一声，重重地关上了。我喘着粗气，
惊魂未定地看着手机。直播已经断了，最后的画面就定格在我拔出钉子的那一刻。
鱼翅后台显示，十个“华子”已经到账。两万块。我当时觉得，这趟，值了。我真是个傻子。
回到家，我洗了个澡，想把那一身的晦气和霉味都洗掉。可不知道为什么，那股阴冷的感觉，
就像是钻进了我的骨头缝里，怎么都暖和不过来。我点了份外卖，打开电视，
想看点热闹的节目压压惊。可电视里，本地新闻频道正在插播一条紧急报道。
“……本市晚高峰交通状况出现异常拥堵，据不完全统计，
一小时内全市发生追尾、剐蹭等小型交通事故超过五百起，交通部门提醒广大市民，
驾车请务C持冷静，切勿开斗气车……”我没太在意，大城市嘛，堵车不是很正常？
可紧接着，第二条新闻让我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我市警方通报，晚八点至九点，
全市接到的斗殴、伤人等治安类警情数量，较往日同期激增百分之三百。
警方呼吁市民保持克制，理性解决纠纷……”我皱了皱眉，关掉电视，打开了手机。
本地的社交媒体已经炸了。到处都是吵架的，骂人的。平时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
现在都能升级成不死不休的血仇。“楼上那家半夜剁馅的，老子忍你很久了！
有种现在下来单挑！” “前面那辆车会不会开车？别我一下试试？
今天不把你车砸了我就不姓王！” “我老婆就因为我忘了结婚纪念日，现在要跟我离婚！
凭什么？不过了！离就离！”整个城市的空气里，
都弥漫着一股暴戾、愤怒、毫无理智的火药味。我心里咯噔一下，
一个荒谬绝伦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这事……该不会跟我拔了那根钉子有关系吧？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赶紧甩了甩头，骂自己是神经病。怎么可能？肯定是巧合。
我安慰着自己，准备上床睡觉。可就在我关上灯的瞬间，我看到了。我的窗户玻璃上，
倒映着我的房间。但是在我的床上，在我的倒影旁边，还坐着一个人影。一个浑身湿漉漉的，
披着长发的，看不清脸的人影。我全身的血都凉了。我猛地回头。床上，空空如也。
我再看窗户。倒影里，那个人影还在那里，甚至还慢慢地，慢慢地，把头转向了我。
我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连滚带爬地冲出卧室，打开了家里所有的灯。
我不敢再看任何能反光的东西。镜子，电视屏幕，甚至是手机黑掉的屏幕。我总觉得，
那东西就在里面，在所有倒影的世界里，冷冷地看着我。那一夜，我缩在客厅的沙发上，
彻夜未眠。窗外，整座城市也像是失眠了。救护车的鸣笛声，警车的警报声，
还有各种吵闹、哭喊、咒骂的声音，此起彼伏，一夜都没有停歇。
这座我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城市，好像一夜之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精神病院。第二天，
情况没有丝毫好转，反而愈演愈烈。公司停工，学校停课。
新闻里全是各种匪夷所思的恶性事件。有人因为排队插队，把人捅了。
有人因为开车被别了一下，直接开车把对方撞进了河里。就连我住的这个小区，
早上都发生了好几起全武行，起因仅仅是谁家的狗在谁家门口撒了泡尿。所有人的情绪，
都像是一个被拧到极限的阀门，一点火星就能引爆。而我，则被另一种恐惧笼罩着。
那个影子，开始无处不在。我不敢照镜子，不敢看窗外。只要有反光的地方，它就会出现。
它不再只是静静地坐着，它开始动。它会在我刷牙的时候，从我背后的镜子里，
慢慢地抬起手，似乎想掐住我的脖子。它会在我路过商店橱窗的时候，在橱窗的倒影里，
对我露出一个没有五官的、狰狞的微笑。我快疯了。我知道，这一切绝对不是巧合。
问题就出在那根被我拔出来的青铜钉上。我把它从包里拿了出来。昨天拔出来的时候，
它还带着一股泥土的腥气，冰冷刺骨。可现在，它变得温热，甚至有些烫手。
上面那些古怪的花纹，像是在微微发光，隐隐构成了一张痛苦的人脸。我必须把它放回去！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再也遏制不住。我抓起那根钉子，揣进怀里，冲出了家门。外面的世界，
已经是一片混乱。街上的每个人都像是吃了炸药，眼神里充满了戾气和不耐烦。
汽车的喇叭声响成一片，司机们摇下车窗，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着彼此。路边的店铺，
卷帘门拉下了一大半，老板拿着棍子，警惕地看着每一个路过的人。我低着头，
尽量不与任何人发生眼神接触，疯了似的往那座烂尾楼跑。可我还没跑到一半，
就被一群人拦住了。他们穿着黑色的中山装，面无表情，眼神锐利得像刀子。
为首的是个年轻人，看起来和我年纪差不多，但气质沉稳得可怕。“姜不鸣？”他开口了，
声音没有一丝波澜。我心里一惊：“你们是谁？”“我们是来拿回不属于你的东西的。
”年轻人说着，目光落在了我鼓鼓囊囊的怀里。“把它交出来，跟我们走一趟。
”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把那根钉子抱得更紧了。“我不认识你们！这是我捡的！
”年轻人似乎笑了一下，但那笑容里全是冰冷。“你捡的？你知不知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愚蠢，这座城正在发生什么？”他的声音陡然拔高，
充满了压抑的怒火。“你拔掉的，是‘定龙桩’！是镇压这座城市千年‘人怨’的阵眼！
现在，‘人怨’泄露，全城的人都被煞气冲了心智！再过不久，这里，
就会变成真正的人间地狱！”定龙桩？人怨？这些词像是一记记重锤，砸得我头晕眼花。
我虽然听不懂，但我知道，我闯下了弥天大祸。“我……我正要把它放回去！
”我急切地解释道。“放回去？”年轻人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以为这是拔萝卜吗？
拔出来再插回去就没事了？阵眼已破，灵气已散，现在把它放回去，
除了让你自己被‘人怨’瞬间吞噬掉，没有任何用处！”我彻底懵了，手脚冰凉。
“那……那怎么办？”“跟我们走。”年轻人不容置疑地说道，“现在，
或许还有一个人能补救。”我别无选择，只能跟着他们上了一辆黑色的越野车。
车子在混乱的街道上穿行，最终停在了一条古色古香的老街尽头。
这里和我住的那个充满戾气的新城区，仿佛是两个世界。这里很安静，
连空气都似乎要平和一些。他们带我进了一家古玩店。店里光线很暗，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木头和香烛的味道。一个穿着长衫，头发花白的老人，
正坐在柜台后面，用一块软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个看不出年代的罗盘。“秦老。
”年轻人恭敬地喊了一声。那位被称为“秦老”的老人，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人带来了。”年轻人把我往前推了一把，“桩，也在他身上。
”秦老这才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起头，用一双浑浊却又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
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我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感觉自己从里到外都被看了个通透。
“拿出来。”秦老开口了，声音沙哑，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
我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那根“定龙桩”。它现在已经变得滚烫，
表面的花纹发出妖异的红光，那张痛苦的人脸，也变得愈发清晰。秦老看着那根钉子，
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惋惜，还有一丝……恐惧。“蠢货。
”他吐出两个字，然后对我招了招手，“你过来。”我迟疑地走了过去。
他突然伸出枯瘦的手，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他的手很冷，像铁钳一样有力。
他另一只手在我手心画了几个我看不懂的符号，然后猛地一拍我的后背。“噗！
”我感觉喉咙一甜，一口黑血喷了出来，正好喷在那根定龙-桩上。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根滚烫的钉子，在接触到我的血之后，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红光瞬间黯淡了下去，
温度也迅速降了下来。而我，也感觉那股一直萦绕在我身边的阴冷感觉，消散了不少。
“你被煞气侵体，再晚来半天，就不是吐口黑血这么简单了。”秦老松开手，淡淡地说道，
“到时候，你就会变成‘人怨’的傀儡，提线木偶。”我一阵后怕，连忙道谢。“别谢我。
”秦老拿起那根钉子，放在眼前仔细端详，“谢你自己吧，至少还知道闯了祸要回来弥补。
说说吧，你是怎么看到‘它’的？”“‘它’？”我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他指的是那个影子。“就在……就在镜子里，窗户上，
所有能反光的地方……”秦老点点头：“人有三魂七魄，被煞气一冲，魂魄不稳，
就容易看到不干净的东西。你拔了定龙桩，等于是在‘人怨’的源头洗了个澡，
它不在你身上留点印记才怪。”“秦老，”旁边的年轻人忍不住开口了，“现在桩拿回来了，
我们该怎么办？总部的意思是，启动备用方案，暂时放弃这里……”“放屁！
”秦老猛地一拍桌子，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放弃？这座城里有上千万人！
你说放弃就放弃？你们‘堪舆卫’的祖宗要是知道你们这么没出息，
能从地底下爬出来抽你们！”年轻人被骂得满脸通红，不敢再说话。“堪舆卫”，
我记住了这个名字。秦老骂完了，又长长地叹了口气，整个人都像是苍老了十岁。
他看着手里的定龙桩，喃喃自语：“阵眼已破，想要修复，难如登天啊……”他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他已经睡着了。就在我快要站不住的时候，他突然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小子，想活命吗？”我猛地点头，像是小鸡啄米。“想救这座城吗？”我犹豫了一下，
还是点了点头。虽然我是个混蛋，但我还没坏到让一千万人给我陪葬的地步。“好。
”秦老站了起来，“既然祸是你闯的，那这因果，也该由你来解。
”他转身从柜台后面的一个暗格里，捧出了一个乌木盒子。打开盒子，
里面是一张泛黄的、画满了朱砂符文的地图。“这不是地图。
”秦老指着上面三个被重点标记出来的红点说道，“这是这座城市的‘三煞汇聚之地’。
定龙桩，就是镇压在这三煞交汇的中心点上。现在桩被拔了，三煞失控，
人怨才会像洪水一样涌出来。”“想要重新把桩钉回去，只有一个办法。”他顿了顿，
一字一句地说道：“带着这根桩，去这三个地方，用你的血，重新点燃阵眼的‘火种’。
最后，回到零号线，在‘人怨’最狂暴的时刻，将它重新钉回去。”我的脑子嗡的一声。
“我……我去？”我指着自己的鼻子，不敢相信。“不然呢？”秦老冷笑一声，
“这根定-桩现在已经认了你的血，沾了你的因果。除了你，谁碰它都会被煞气瞬间吞噬。
而且，只有闯下大祸之人的悔过之血，才能重新激活火种。”“可是……外面现在那么乱，
那三个地方……”我看着地图上的标记，一个在市中心的金融大厦顶楼，
一个在城西最大的综合医院，还有一个，在城郊一座废弃的火葬场。这三个地方，
光是听名字就让人头皮发麻。现在这种全城狂躁的情况下，
那里不定变成了什么样的人间炼狱。“怕了？”秦老看着我。我咬了咬牙：“我不怕！
可是我一个人……”“谁说你一个人了？”秦老把那根冰冷的定龙-桩塞进我的手里，
“‘堪-舆卫’的人会帮你。他们负责清理路上的障碍，而你，负责完成最后的仪式。
”他转向那个年轻人：“昭明，你带一队人，跟着他。记住，他的命，
比你们所有人的都重要。他要是死了，这座城就真的完了。”那个叫昭明的年轻人，
一脸不情愿，但还是立正应了一声：“是！”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我，
一个不久前还在为两万块打赏沾沾自喜的网络乞丐，现在却要肩负起拯救一座城市的命运。
这他妈的也太魔幻了。我们没有时间耽搁，立刻出发。第一个目标，
市中心的“环球金融大厦”。昭明他们开着一辆改装过的防暴车，在混乱的街道上横冲直撞。
我坐在车里，看着窗外一幕幕疯狂的景象，心脏一直在抽搐。所有的秩序都崩溃了。
到处都是打砸抢烧，人们像是被解除了道德的枷锁，肆无忌惮地发泄着内心最原始的恶意。
“这些人……还有救吗？”我喃喃地问。
开车的昭明冷冷地说道：“煞气只是放大了他们心里的恶。如果桩能回去，
大部分人会慢慢恢复正常。但他们在这期间做过的事，会成为他们一辈子的噩梦。
”我沉默了。因为我就是那个亲手打开了潘多拉魔盒的人。金融大厦楼下，
已经聚集了大量的人群。他们不是来上班的，而是来抢劫的。每个人都双眼通红，
像疯了一样往大厦里冲，为了抢夺那些他们根本带不走的办公用品而大打出手。
“我们从地下停车场进！”昭明果断下令。防暴车撞开路障，冲进了地下车库。
这里同样一片狼藉，到处都是被砸坏的豪车。我们一行五人下了车，全副武装。
他们都穿着防刺服，拿着电击棍，只有我，穿着一身休闲装，手里紧紧地攥着那根青铜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