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月子中心的客户联名差评了，说我安排的月子餐寡淡无味，是“坐牢体验”。
我索性顺她们的意，取消所有药膳和禁忌，让她们随心所欲点外卖吃烧烤。
满月体检报告一出来，看着报告上惨不忍睹的恢复数据。她们炸了，
堵在办公室哀嚎着求我把月子汤给熬回来。1凌晨五点，
我被老板许总的夺命连环call叫醒。手机在枕边疯狂震动，像一颗即将爆炸的炸弹。
电话一接通，许总的声音就冲了出来，是那种被恐惧勒住脖子后的尖利。“素问！出大事了！
你快来中心！立刻！马上！”我赶到中心时，天边刚泛起一丝灰白。许总穿着睡衣，
头发凌乱，脸色惨白地像一张纸。她一把抓住我的手臂，指着平板电脑，手抖得不成样子。
“你看！你看这个！”平板上，是本市最火的母婴点评APP。
一条被置顶加精、标题猩红的帖子，像一把刀子扎进我眼睛。《万元一晚的安和月子中心，
竟是“现代产后集中营”！我的血泪控诉！》帖子的发布者，是一个“匿名宝妈”。
每一个字，都带着淬了毒的怨恨。她控诉我亲手为每个产妇定制的月子餐，“清汤寡水，
连狗都不吃”。照片里的餐食，被故意用筷子搅得稀烂，角度刁钻，拍得像一盆泔水。甚至，
在我精心熬制的乌鸡汤上，P上了一只绿头苍蝇。配文是：“号称十万一个月的调理，
就给我们吃这种东西？”我以“产后调理”为名，禁止她们吃一切生冷、辛辣的零食和外卖。
这在帖子里，被描述为“毫无人性的产后PUA”。“我们是花钱来享受服务的，
不是来坐牢的！连一杯奶茶都不能喝，这是什么道理？”我叮嘱她们“这个汤活血化瘀，
现在必须喝”的专业建议。在帖子里，成了“手拿鸡毛当令箭，
强行给我们灌不明药汤的老巫婆”。我用来帮助下奶的通草炖猪蹄，
被特意拍出上面一层浮油。配文是：“看看这油！喝完就堵奶的催肥汤！
她就是想让我们变丑变胖！”评论区彻底引爆了。短短几个小时，上万条评论，
全是辱骂和声讨。“太可怕了！这是月子中心还是集中营？”“支持宝妈！
产后抑郁就是被这种毫无人性的监工逼出来的！”“姐妹们快跑！@卫健委 @市场监管局，
赶紧查查这家黑心机构！”“一万一晚，我点外卖吃米其林不香吗？花钱找罪受？
”我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胃里翻江倒海。那些方子，
是我从我奶奶——一位行医五十年的老中医那里，继承来的瑰宝。
我根据每个产妇生产方式、体质寒热、恢复阶段的不同，耗费无数心神调整。现在，
成了别人嘴里的“猪食”和“毒药”。我想起为了保证药材的纯正，我亲自开车去乡下，
从相熟的药农手里收购。为了让汤药发挥最大功效，我坚持用最传统的砂锅，
守在灶边文火慢熬数小时。这些外人看不到的心血，如今，全成了她们攻击我的弹药。
许总的手机凄厉地响起来，屏幕上跳动着“金麒麟母婴集团”几个字。
那是中心最大的投资方。许总按了免提，对面一个冰冷强硬的男声传来。“许总，
网上的事我们看到了。这已经对金麒麟的品牌形象造成了严重影响！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立刻！马上！平息这件事！”“如果处理不好，
我们不仅要撤资，还要追究你们的违约责任！”电话挂断，许总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瘫坐在沙发上。我稳住心神，压下喉咙口的腥甜。我对她说：“召集所有VIP套房的客户，
下午三点，开沟通会。”“我亲自，和她们谈。”2我穿过中心的走廊。
平日里对我毕恭毕敬的护士和保洁员，此刻都像躲避瘟疫一样避开我。她们聚在角落里，
对我指指点点，窃窃私语。那些目光，像一根根细小的针，扎在我的背上。我回想起，
三年前，这家月子中心还濒临倒闭。正是我凭着这手独一无二的月子餐调理手艺，
才让它起死回生。口碑发酵，名流追捧，最终吸引了“金麒麟”的投资，
成了本市最难预定的顶级机构。多少名媛明星，点名要我的“岑氏调理”，
只为产后能恢复如初，甚至比从前更好。我始终坚信，月子，
是一个女人身体重塑的黄金时期。科学的食补，远比那些花里胡哨的“享受”重要得多。
这是对她们几十年往后的人生长远健康负责。茶水间门口，两个年轻护士的议论声，
清晰地飘进我耳朵。“早就说了，她那套老古董不行了，现在的年轻人谁受得了这个？
”“就是，你看把客户逼成什么样了，都上网发帖了，闹得这么大，丢死人了。
”“听说金麒麟都要撤资了，我们这个月的奖金估计也泡汤了，真是被她害死了。
”我面无表情地推开VIP客户休息室的门。里面原本热闹的聊天声，在我出现的那一刻，
瞬间停止。死寂，笼罩了整个空间。几位宝妈齐刷刷地看过来。她们的眼神里，有躲闪，
有心虚，有挑衅，甚至还有一丝看好戏的得意。仿佛在欣赏一场由她们亲手导演的好戏。
我的目光，最终定格在人群中心的黎曼姿身上。她是个小有名气的网红，
最喜欢在社交平台分享自己的“精致生活”。此刻，她正拿着手机，
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看到我，她立刻收起手机，
脸上换上了一副惊讶又无辜的表情。“呀，岑老师，你怎么来了？”我想起，就在前几天，
她还在她们的客户小群里抱怨。用的，是和帖子里一模一样的语气。
“这日子过得像尼姑一样清心寡欲，嘴里都淡出鸟来了。
”“我真羡慕我那个在XX中心的朋友，天天都能喝下午茶吃小蛋糕。”我瞬间明白，
那个“匿名宝-妈”，就是她。我也同时想起了她的丈夫，封景程。
一个总爱在各种群里转发“心灵鸡汤”和“快乐育儿”文章的男人。
他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我老婆开心最重要，坐月子不能像坐牢，
情绪价值才是第一位的。”就在这时，许总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她凑到我耳边，
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哭腔。“素问，不好了！金麒麟集团的品牌总监亲自过来了！
”“点名要你过去！她说……她要代表集团，给客户一个满意的答复！
”3所谓的“沟通会”，变成了一场对我的公开审判。会议室里，
封景程当仁不让地坐在了主位。他翘着二郎腿，俨然是所有客户的“维权代表”。
黎曼姿就靠在他身边，眼眶微红，嘴唇紧紧抿着。那副受尽了天大委屈、惹人怜爱的模样，
和我早上在网上看到的那个嚣张嘴脸，判若两人。我刚在她们对面站定，
封景程就先发制人了。他摆出一副通情达理的姿态。“岑老师，我们今天请大家来，
不是为了指责你。”“我们只是想沟通。我们理解你的专业，也尊重你的付出。”“但是，
”他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拔高。“产妇的情绪健康是第一位的！
你不能为了你所谓的‘专业’，就剥夺她们快乐的权利啊！”他这句话，像一个信号。
一群客户立刻此起彼伏地附和起来。“就是！凭什么不让我吃火锅？
我怀孕的时候都忍了十个月了！”“我朋友在别的中心都能喝奶茶！人家恢复得也很好啊！
”“再这么吃下去，我真的要抑郁了！你们这是在制造产后抑郁！”“我们是来休养的，
不是来苦修的！”黎曼姿看准时机，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声音凄厉，充满了控诉。
她指着我，手指都在发抖。“岑老师！我求求你了！你就放过我吧！
”“我每天一看到那些汤汤水水，我就想吐！我吃不下饭，奶水都快被憋回去了！
”“你是不是非要逼死我才甘心？！”她的哭诉，像一滴水滴进了滚烫的热油。
整个会议室的情绪瞬间被引爆。指责声、哭闹声、抱怨声，铺天盖地地向我砸来。
我像一个站在被告席的罪犯，正在接受所有人的唾骂。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许总陪着一位衣着考究、神情冷漠的女士走了进来。女士环视全场，自带一股强大的气场。
她走到主位旁，目光扫过我，带着一丝轻蔑和审视。“大家好，自我介绍一下，
我是金麒麟集团的品牌总监，楚菲。”楚菲的出现，让现场瞬间安静下来。她的话，
掷地有声。“网上的事情，集团非常重视。我在这里强调一下，
金麒麟旗下所有服务机构的唯一宗旨，就是客户至上。”“我们的目标，
是满足客户的一切合理需求，为客户提供最顶级的、最愉悦的体验。”封景程的脸上，
立刻露出了胜利的微笑。他看向我，眼神里满是得意，仿佛得到了最高权威的认可。
黎曼姿的哭声也停了，她靠在丈夫怀里，嘴角微微上扬。为了将这场“审判”推向高潮，
黎曼姿突然站了起来。她端起桌上一碗我刚刚让厨房送来，还温热着的益母草生化汤。
那是我特意为她剖腹产后准备的，活血化瘀，促进子宫恢复。她当着所有人的面，
在楚菲总监审视的目光下，一步步走到墙角的盆栽旁。然后，她手腕一斜，
将那碗凝聚了我无数心血的汤药，尽数倒进了泥土里。褐色的药汁，迅速渗入土壤，
消失不见。她做完这一切，甚至没有看那盆栽一眼。她从包里拿出一张湿纸巾，
仔仔-细-细地擦拭着自己的每一根手指。仿佛那碗汤是什么肮脏的、会玷污她的东西。
做完这一切，她才抬起头，轻蔑地看着我，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看，
连植物都不愿意喝的东西，凭什么要逼着人喝？”“岑老师，你的‘专业’，在我这里，
一文不值。”那个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我能听到自己血液冲上头顶的声音。那碗汤里，
有我为了找最纯正的野生益母草，托了多少关系，欠了多少人情。有我守着砂锅，
控制着火候，熬了整整四个小时的心力。现在，这一切，随着那碗被倒掉的汤药，
流得一干二净。我心里最后一丝想要辩解、想要坚持的温情和责任感，也随之，彻底熄灭了。
我看着黎曼姿那张写满胜利和轻蔑的脸。看着封景程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看着满屋子等着看我笑话的人。我第一次，露出了微笑。一个极其平静，
甚至带着一丝愉悦的微笑。“好。”我轻声说。“我明白了。”我的目光扫过她们每一个人，
最后落在楚菲总监的脸上。“明天，我会推出全新的餐饮方案。
”“一个……让所有人都‘快乐’的方案。”4第二天，中心的公告栏、电梯口，
以及所有客户的手机上。
都收到了一份用红头文件样式发出的《月子中心餐饮服务全面升级通知》。上午十点，
我站在所有客户面前，手里拿着一份“深刻的检讨书”。许总和楚菲总监，
分列在我身后两侧，像两尊门神。我对着话筒，用一种毫无波澜的语调，
宣读着我的“歉意”。“……我承认，自己过往的调理理念陈旧，方法僵化，
未能与时俱进地满足客户个性化的餐饮需求，给各位宝妈带来了极不愉快的体验，
并对中心的声誉造成了严重损害，我对此，
致以最诚挚的道歉……”黎曼姿和她的几个小姐妹，站在人群最前面。
她们交换着得意的眼神，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胜利者姿态。我顿了顿，开始宣布“整改”内容。
“第一：自今日起，安和月子中心将永久性取消所有传统月子餐及药膳汤水。”话音刚落，
黎曼姿和她身边的几个年轻宝妈，就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欢呼。“第二：自今日起，
中心将引入五星级酒店外烩服务。客户可通过客房内的点餐APP，自由点选餐品。
菜品涵盖日式料理、炭火烧烤、川味火锅、法式甜品等八大菜系，保证二十四小时供应。
”欢呼变成了尖叫。已经有人迫不及待地拿出了手机，开始研究点餐APP。“天呐！
我终于可以吃三文鱼了！”“我要点烤肉！烤五花！烤牛舌！”“第三：自今日起，
中心将解除所有产后饮食禁忌。并在公共休息区，增设‘快乐水吧’，为所有客户及家属，
无限量供应进口冰淇淋、可乐、奶茶、气泡酒等饮品。”现场的气氛，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掌声和口哨声此起彼伏，像一场盛大的狂欢派对。许总的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
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楚菲总监则满意地点点头，脸上露出了公式化的微笑。
黎曼姿骄傲地挺着胸膛，享受着众人投来的感激和崇拜的目光。
她俨然一位打破旧世界枷锁、为民请命的“自由女王”。她来这家全市最贵的月子中心，
忍受我的“折磨”，除了彰显身份，最重要的，就是为了那个传说中，
只有顶级圈层才能进入的“金摇篮私董荟”的预备资格。安和中心，
是“金摇篮”在本市唯一的健康考核合作机构。现在，她觉得，自己既能享受奢靡的生活，
又能轻松拿到那个宝贵的资格，简直是双倍的胜利。封景程立刻在朋友圈晒出了现场的照片。
照片里，他举着一杯香槟，和黎曼姿亲密地贴在一起。
配文是：“为爱妻争取来‘美食自由’！这才是科学坐月子！情绪价值大于一切！
#金摇篮我们来了#”就在我准备宣布散会时。站在我旁边的许总，
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平板电脑。她脸上的血色，在短短几秒钟内，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身体晃了晃，
几乎要栽倒。我不动声色，拿起遥控器，将我的手机屏幕，
连接到了背后那块巨大的投影仪上。瞬间，
一个刚刚被推送的、来自某个全市顶级名流圈层社交APP的弹窗，占据了整个屏幕。
一条加红、加粗、置顶的公开通告，每一个字，都像一根烧红的针，
狠狠地扎进所有人的眼睛里。
梯队资格集体失效的通告内容预览：尊敬的各位预备会员：‘金摇篮私董荟’的会员准入，
以‘母婴双优’为根本原则。其中，母亲产后身心健康的恢复水平，是核心考核指标之一。
经确认，‘安和月子中心’已于今日公开宣布，
由岑素问女士主理的、作为本荟会员健康基准与唯一指定调理方式的‘古法产后调理体系’。
经私董会紧急决议，现正式通告：贵中心本期所有客户，因不再满足健康基准的考核前提，
将不再被纳入‘金摇篮’会员的最终审核名单。各位的预备资格，自本通告发出之时起，
即刻作废。5“轰——！！！”整个会场，像是被投下了一颗无声的炸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