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李悦,天生运气绝缘体。
抽卡永远大保底,上班开会永远被点名。
直到我发现了用伤痕换好运的邪术。
从掐痕到刀疤,我付出的伤害越大,幸运值就越高。
可当愿望变成升职加薪时,割破手臂也毫无效果。
绝望之际,黑雾中的神秘人递来一只婴儿木偶。
“每日一滴心头血,愿望自会实现。”
我麻木地在夜晚重复着针扎指尖的仪式。
就在人偶全身染红的那个午夜,它突然咧嘴一笑。
我叫李悦。
大概打从娘胎里溜出来那一刻,我就和“运气”这玩意儿彻底绝缘了。
这跟那些电影里演的喝凉水塞牙缝、走在路上能被鸟屎连环轰炸的极端倒霉蛋还不一样。
我这种倒霉,是温水煮青蛙式的,平淡,持久,精准得令人发指。
比如抽卡。
我不是那种狂热二次元,偶尔打发时间玩个手游,投入不多,期望也有限。
但邪门的是,无论换哪个游戏,只要带概率机制,到了我这里,规则就变得异常清晰而残酷——“大保底”是我唯一的朋友。七十抽?那是前戏。
非得实打实地抽满那个最高的数字,金光才肯吝啬地闪烁一下,蹦出个我大概率不那么迫切需要的玩意儿。
看着列表里那些欢天喜地晒“十连双黄”甚至“单抽出奇迹”的截图,我心如止水。
习惯了。
生活里的“精准打击”更是层出不穷。
上学那会儿,老师课前提问抽查,但凡我前一天偷懒没复习好或者心存侥幸,准备得不够周全的那个知识点,当天必定会被点到。
一次,仅仅一次,我忘了预习“资本主义经济危机周期性爆发的原因”,整节课都提心吊胆,果然,下课铃响的前一分钟,那道要命的、让我大脑一片空白的问题精准地落到了我头上。
后来工作也差不多。
部门开会,总监眼神往人堆里扫,无论我头埋得多低,身形缩得多小,存在感压得多薄弱,那双能洞穿灵魂的眼睛总能将我精准地从芸芸众生中打捞出来:“小李,这个Q3数据报表的情况,你来具体说说?”或者,“悦悦,上周提的那个客户反馈优化方案,你这边进度怎么样?”那一刻,我就感觉自己像考试时被教导主任从后门玻璃窗锁定的作弊嫌疑人,无处遁形。
至于那些需要靠点运气、拼点手气的地方?抽签轮值打扫卫生,十次里九次是我;
公司派发那种哄人开心的小福利,刮刮卡,明信片抽奖,我手里那张永远波澜不惊;
甚至坐地铁,明明排在我后面的人,也总能在另一侧新开的安检门畅通无阻,而我面前的长龙慢如蜗牛。
说真的,这大概确实都是些鸡毛蒜皮,无伤大雅,要不了命。
可日积月累,那种像背景噪音一样挥之不去的不公感,像一层挥之不去的、灰扑扑的尘埃,慢慢覆盖在心上。
每每这种时刻,我只能把键盘敲得啪啪作响,在一个无人知晓的角落发泄,或者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无奈地咧咧嘴,嘟囔一句:“啧,今天也是运气不大好的一天。”然后该干嘛干嘛。
日子像一条混浊但流速平稳的河,我漂在其中,倒也习惯了这种随波逐流,习惯了自己的格格不入。
我以为,这大概就是我一生的底色了——一片带着霉味的灰黄。
直到那个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周一傍晚,一条隐秘的裂缝,在我这滩死水般的生活中悄然张开。
地铁一如既往的拥挤不堪,汗味、香水味、某种不知名的廉价食物气味混杂蒸腾,空气粘稠得像化不开的浓汤。
我被人流推搡着,麻木地看着窗外飞逝的灰色墙壁。
手机震动,是同事小群。几杯奶茶的照片赫然跳出,附带着激动的话语:
“救命!!楼下那家新开的茶吧,今天抽奖做活动!”
“啊啊啊我抽到了免单!!血赚!”
“悦悦快来!听说还有最后几个名额!”
免单。
这两个字像根细小的刺,在我麻木的心底轻轻扎了一下。
一个平淡无奇的渴求——在又一个令人窒息的通勤日结束后,喝一杯免费的、甜甜的冰奶茶。
仅此而已。
我知道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从不眷顾我,那家店排着长队,赶过去黄花菜都凉了。
而且,凭什么呢?
过去无数次类似的抽奖,我连个安慰奖的小便签都没摸到过。
手指习惯性地想打“不了,你们玩”,一个荒谬到几乎荒唐的念头却毫无征兆地跳了出来。
尖锐、突兀,带着一种冰冷的蛊惑。像死水中猛然投下的一颗石子。
那是我几天前洗澡时,心不在焉地撕扯粘在腿上的膏药留下的,一块皮肤微微泛红、有点灼痛感的地方。
看着它,一个声音,仿佛来自我内心最幽暗也最不甘的角落,清晰地浮现出来:既然运气不肯给我,那……换呢?
用痛苦。
运气是守恒的对吗?
这个念头过于陌生而邪恶,激得我指尖一颤。
理智在尖叫:李悦你疯了吧!不就是杯奶茶吗?值得吗?可那团名为“也许”的微小火苗,在经年累月的灰暗压制下,早已变成了燎原的邪火,以一种令人心惊的速度燃尽了所有迟疑。
车厢的晃动让人心烦意乱。
我侧过身,用背挡住人群窥探的视线,指甲,用力地、缓慢地、带着某种恶狠狠的决绝,掐进了大腿内侧那块泛红的皮肤深处。尖锐清晰的刺痛感猛地炸开。
痛楚像条细小的蛇,迅速蹿上脊椎。
它带来的却不是纯粹的痛苦,反而有一种……释放?一种破坏带来的隐秘快感。
好像长久以来被命运压制、无处发泄的愤懑,通过这个小小的自残动作,找到了一条宣泄的裂缝。
几乎是同时,手机又震了。
手指颤抖着点开。
“悦悦!!!还在线吗?快快快!就剩最后一个免单名额了!刚叫到你名字!我给店员说了你马上赶到!跑起来啊!”
后面跟着一连串催促的表情包。
心脏骤停了一拍。
血液轰地冲上头顶。
难以置信。我用最快的速度回了个“飞奔中!”,下一站车门刚开,我不顾一切地挤出人群,朝最近的扶梯狂奔而去。
晚高峰地铁站是汹涌的熔炉。
我一头扎进去,汗水立刻沁湿了额发,心在腔子里擂鼓。
腿上传来的那片微小但清晰的刺痛,如影随形,像是一颗滚烫的、提供能量的煤块。
当我上气不接下气地冲进那家网红奶茶店,挤过长长的队伍,喊出自己名字时,一个店员正懒洋洋地收拾着抽奖箱。
“哦,李悦?是有!最后一个免单啦,你好运哦!”他递过来一杯冰凉的、凝结着水珠的焦糖奶茶,语气平淡,像递出一杯普通的白开水。
可对我来说,这杯握在手里的冰凉甜意,却像一道从黑暗深渊骤然劈开的电光,明晃晃地照亮了整个混沌的世界。
它……是真的。
那条缝隙里窥见的规则,是真的!
一个隐秘、残忍,但又无比强大的交换法则,在我无知无觉时早已生效。
而我,李悦,这个被好运之神永远遗弃的倒霉蛋,第一次触碰到了一种主动掌控那虚无缥缈的“运气”的可能。
回到那间月租三千、局促得只能放下一张床和一张桌子的出租屋时,手心里那杯奶茶的沁凉感仿佛还残存着。
我坐在桌边,看着奶茶杯壁上凝结的水珠蜿蜒滑落,像透明的泪。
窗外的霓虹流光溢彩,投射在廉价的地板上,切割出晃动变幻的几何光影。屋子里很安静,安静得能听见自己胸腔里心脏狂跳的余响。
腿内侧那片指甲掐出的印记,在灯下清晰可见。
一小团不规则的深红,皮肉微微发硬,周围泛起浅浅的瘀青。
每一次不经意的触碰,都带来一丝尖锐的提醒。
那点痛感,细细密密,却诡异地与奶茶沁人的甜味在我舌尖上交织出难以言喻的滋味。
控制感。
这个词语在脑子里翻腾。
在此之前,我的生活是一潭被命运随意搅动的浑水。
抽卡沉船、工作挨批、任何微小希望落空……就像一块早已预知落点的石头,沉重而必然。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必然性的重力下弯曲脊梁,把头埋得更低一点。
现在呢?
那杯象征幸运的奶茶就立在桌角,塑料杯壁冰凉刺骨,无比真实地宣告:水流的方向,是可以被改变的!即使改变的代价,是我的痛楚,是我的伤口。
这份主动献祭带来的力量感,短暂地盖过了心底那点扭曲的恐惧。
这念头一起,就像是打开了潘多拉魔盒的盖子,仅露出一线缝隙,但里面汹涌的、被压抑了不知多少年的渴求,顿时沸腾起来。
不再是冰奶茶免单那样的小恩小惠。
升职?加薪?摆脱现在这种一眼望得到头的螺丝钉生活。
无数种可能,带着炫目的光彩,在我疲惫麻木的心底轰然炸开!
第二天的工作节奏比往常更加难以忍受。
邻桌的同事又在小群里抱怨昨晚被地铁急刹车闪了一下腰,引得大家纷纷表示慰问和调侃。
我盯着屏幕上跳跃的文字,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大腿上那片淤痕,那里已经不再刺痛,但依然清晰地存在。
一个小小的声音在脑海里呢喃,带着诱惑的余音:昨天的“成功”……也许是巧合呢?也许只是我恰好在抽奖截止前赶到呢?那场奔跑,才是关键?
可昨天掐下那一刻带来的尖锐感触,分明清晰地对应着店员叫出我名字的瞬间。
像是无形的因果链条骤然扣紧。
但……万一呢?
我需要一次新的验证。一次更明确、更可控的验证。
一次真正由我主导的“献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