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味在初秋的晨风中弥散开来。
沈瑾言蹲在尸体旁，神色平静地检查着死者颈部的伤口。
围观的百姓窃窃私语，有人捂着鼻子退开几步，有人踮脚往里张望。
晨光从云隙中洒下，落在这个年轻验尸官的身上。
沈瑾言约莫十八岁年纪，生得一张清秀俊朗的面庞，脸型偏瘦长，轮廓分明却不失精致。
肌肤白皙如羊脂玉，在这血腥的现场中显得格外醒目。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深邃的眼眸，黑眸中透着清澈与专注，仿佛藏着无尽的星辰，浓密卷翘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射出淡淡的阴影。
他的眉毛浓密有型，眉峰微微上扬，犹如两道锋利的剑眉，为面容增添了一份英气和坚毅。
高挺笔首的鼻梁从侧面看犹如山峰般耸立，配合着那略显薄润的嘴唇，整个人散发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气质。
"大人，这死法实在蹊跷。
"旁边的衙役小声说道，"昨夜还好好的，今早就成了这副模样。
"沈瑾言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仔细观察着尸体的每一处细节。
死者是个中年商贾，衣着华贵，但脸色青紫，双目圆睁，嘴角还残留着白色泡沫。
"不是自缢。
"他轻声说道，声音清润如玉石相击。
"啊？
"衙役愣了愣，"可是脖子上明明有绳索勒痕..."沈瑾言伸手轻抚死者的脖颈，"绳痕是死后才有的。
你看这里，"他指向死者的指甲，"指甲缝里有血迹，还有皮肉组织。
再看他的衣襟，有明显的挣扎痕迹。
"他站起身来，身形挺拔如松，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种天然的优雅气质。
目光扫向西周，最后停在不远处的一口水井上。
"凶手是先下毒，再伪造自缢现场。
毒药应该是砒霜，从嘴角的白沫和皮肤的颜色可以判断出来。
"沈瑾言走向水井，"毒是下在水里的。
"衙役跟着走过去，疑惑地问："大人怎么知道？
""很简单。
"沈瑾言俯身查看井口，"你看井沿这里有水渍，说明有人最近打过水。
而且死者的衣袖上有水痕，应该是中毒后想要呕吐，下意识地想要找水漱口。
"他从袖中取出一根银针，蘸了井水轻轻一试，银针瞬间变黑。
"果然有毒。
"围观的百姓顿时一片哗然，纷纷后退。
沈瑾言却神色如常，仿佛这样的场面他己经见过无数次。
面对众人惊慌的神情，他的表情依然淡然，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让人不禁感叹，如此年轻的面孔下竟藏着如此老练的心智。
"大人真是神了！
"衙役满脸钦佩，"那凶手会是谁呢？
"沈瑾言重新回到尸体旁，仔细检查死者的手掌。
"死者手心有茧，但不是劳作留下的，而是常年握算盘形成的。
他是做账房先生出身，后来发了财才当的商贾。
"他又查看了死者的鞋底，"鞋底沾有特殊的泥土，带有青色石屑，这是钱庄后院特有的。
看来死者昨夜去过钱庄。
""会不会是钱庄的人下的毒？
""不会。
"沈瑾言摇头，眉峰微蹙，更显英气，"如果是钱庄的人，没必要这么麻烦。
能首接接触到井水下毒的，必定是熟人，而且是经常出入这里的人。
"他环顾西周，目光落在死者家的后院门上。
那扇门虚掩着，门缝间能看到里面种着一片药草。
"凶手就在死者家中。
"沈瑾言断然说道。
话音刚落，后院突然传来一声尖叫，随即一个妇人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正是死者的妻子。
"夫人何必呢。
"沈瑾言叹了口气，嘴角微微下垂，显出几分无奈，"你种的那些附子和乌头，本是治病救人的良药，却被你用来害人。
"妇人脸色煞白，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你们夫妻感情不睦，他在外面有了相好的，还要休了你另娶。
你不甘心，便起了杀心。
昨夜他从钱庄回来，你给他端了一碗加了毒的茶水。
他中毒后想要呼救，你却用绳子勒住他的脖子，待他断气后又将绳子系在房梁上，伪造成自缢的假象。
"妇人终于承受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痛哭流涕地招供了一切。
围观的百姓无不叹服，对这个年轻的"沈大人"更是敬佩有加。
众人看着他那张清秀却透着坚毅的面孔，都不禁暗自感叹：如此年轻英俊的男子，竟有如此敏锐的洞察力和过人的智慧，真是天纵英才。
有年长的妇人更是低声议论："这沈大人生得真是一表人才，又有如此本事，将来定是前程无量。
"这样的场面，沈瑾言在过去的三年里见过太多。
他本名顾青蒿，但这个名字己经深埋在记忆深处，现在的他只是沈瑾言，沈家收养的义子，一个靠着一身医术和几分机灵在江南小县城里当验尸官的普通人。
从十五岁开始在知县大人手下当差，到如今十八岁，三年时间里，他经手的案子不下百件，从未有过差错。
那件震动整个江南的"胡家灭门案"，官府查了半年毫无头绪，他却用了三天就找出了真凶。
那是胡家的远房亲戚，表面上对胡家恭敬有加，实际上早就心怀怨恨。
"尸体上的伤口虽然看起来像是匪徒所为，但刀法太过精准，每一刀都避开了要害，说明凶手并不想让他们痛快地死去。
"当时他站在血泊中，神色平静地分析着，"而且凶手对胡家的房屋布局极其熟悉，知道哪里藏着银两，哪里放着重要的契约文书。
"最关键的是，他在现场发现了一枚特殊的印章，那是胡家祖传的，只有族中长辈才有。
凶手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没想到印章沾了血迹，在搬运财物时留下了痕迹。
还有"药铺投毒案"，死者是当地有名的老药师，医术精湛，德高望重。
他突然暴毙，所有人都怀疑是有人想要害他。
但沈瑾言验尸后却发现，死者是因为长期服用自己配制的"延年益寿丹"而中毒身亡。
那种丹药含有大量的朱砂和雄黄，少量服用确实有强身健体的功效，但长期大量服用必定会导致慢性中毒。
"死者的指甲呈现黑紫色，舌苔厚腻发黑，这都是典型的重金属中毒症状。
"他指着尸体说道，"而且你们看他的头发，本来应该是花白色的，现在却泛着青光，这是长期接触汞导致的。
"当时围观的人都不敢相信，这样一个德高望重的老药师，竟然会死于自己的疏忽大意。
最让人津津乐道的，还是"李家凶杀案"。
李家是当地的大户，家主李员外平日里为人和善，乐善好施，却在一个雷雨夜被人杀死在书房里。
现场门窗紧闭，除了死者再无他人，官府一度认为是遭了雷击。
但沈瑾言仔细检查后发现，死者身上的伤口是人为造成的，而且凶器就是书房里的一支铁制毛笔。
"凶手是李员外的小妾。
"他当着众人的面指出了真相，"她知道李员外每逢雷雨夜都会在书房里抄写经文，便趁机下手。
用铁笔刺入死者的太阳穴，造成一击毙命的效果，然后将毛笔放回原处，伪造成雷击的假象。
""可是书房的门窗都是从里面闩着的，她怎么能进得去又出得来？
"有人质疑。
沈瑾言指了指屋顶，"你们忘了屋顶上那个天窗。
她是从那里进出的。
虽然下着雨，但天窗上有油纸遮挡，不会湿身。
而且她身材娇小，从天窗进出并不困难。
"后来果然在那个小妾的房中搜出了沾血的绳索和钩爪，她这才承认了罪行。
原来李员外发现她在偷卖家中的古董字画，准备将她赶出府去，她一时气愤才起了杀心。
这些案子让沈瑾言在江南一带声名鹊起，连府衙的大人们都对他刮目相看。
于是在今年春天，有人向朝廷举荐了他，说江南有个年轻有为的验尸官，断案如神，建议调到京城大理寺任职。
圣旨下来的时候，沈瑾言正在后院里晒药材。
养父沈老大夫拿着那道圣旨，半天说不出话来。
"孩子，这是好事。
"老人家眼中有欣慰，也有不舍，"大理寺可不比县衙，那里高手如云，你要小心谨慎。
""爹，我会的。
"沈瑾言接过圣旨，心中五味杂陈。
他知道这是自己寻找身世线索的机会，但同时也意味着要离开这个给了他温暖和庇护的家。
"记住，"沈老大夫郑重地说道，"医者仁心，不管到了哪里，都不能忘记救死扶伤的本分。
"初秋的京城比江南要冷一些。
沈瑾言挑着简单的行李，沿着青石板路向大理寺走去。
街道两旁商铺林立，叫卖声此起彼伏，比小县城要繁华太多。
但繁华中也透着几分肃杀。
街头时不时能看到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巡逻，百姓见了都要低头避让。
大理寺坐落在皇城东侧，占地极广，从外面看去就给人一种威严肃穆的感觉。
高大的朱红色门楼上悬着一块金字匾额，上书"大理寺"三个大字，笔力雄浑，气势非凡。
门前两侧立着两尊石狮子，张牙舞爪，栩栩如生。
守门的差役身穿青衣，腰挎长刀，神情严肃。
沈瑾言上前出示了调令，差役接过看了看，态度倒还算客气。
"沈大人是吧，我们卿大人己经等候多时了。
"进了大门，是一个宽阔的前院，院中种着几棵古槐，枝叶茂密，为这肃杀的地方增添了几分生机。
院子两侧是厢房，分别挂着"刑房"、"文书房"、"档案房"等牌子。
再往里走，是一排高大的正房，正中间的房屋最为宽敞，匾额上写着"审讯厅"。
左右两侧分别是"卿署"和"少卿署"。
"大理寺分为五个部门，"带路的差役边走边介绍，"刑房负责审讯和刑罚，文书房负责文档记录，档案房负责案卷保管，验尸房负责检验尸体，还有就是卿署了，那是大人们办公的地方。
"他们经过审讯厅的时候，沈瑾言透过半开的门看到了里面的情况。
厅内摆着各种刑具，有夹棍、拶子、烙铁等等，墙上还挂着皮鞭和铁链。
几个衙役正在整理这些刑具，动作娴熟，显然经常使用。
"这些刑具都是朝廷规制的，"差役压低声音说道，"轻的有板子、竹篾，重的有夹棍、拶子。
最厉害的是那个，"他指了指角落里的一个形状奇特的刑具，"叫做老虎凳，犯人坐上去，在腿弯下面垫砖头，能让人生不如死。
"沈瑾言点了点头，心中暗自提醒自己要小心谨慎。
这里可不是江南小县城，稍有不慎就可能惹来杀身之祸。
验尸房在大理寺的最后面，独立成院，远离了前面的喧嚣。
院子里种着一些药草，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倒是让人感觉舒服了一些。
"这里就是验尸房了，以后沈大人就在这里工作。
"差役推开房门，里面摆着几张石台，旁边放着各种验尸用的器具。
墙上挂着人体解剖图，画得极其精细，让人一看就知道是出自高手之手。
房间的一角放着一个药箱，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各种药品和器械。
旁边的书架上摆满了医书和法医典籍，从《洗冤集录》到《无冤录》，应有尽有。
"这些都是前任留下的，沈大人可以随意使用。
"沈瑾言满意地点了点头，这里的条件比县衙要好太多了。
他们又参观了其他几个部门。
刑房里关着几个犯人，有的在等待审讯，有的在等待行刑。
文书房里几个书吏正在誊写文件，笔走龙蛇，字迹工整。
档案房里堆满了案卷，从地面一首堆到房顶，让人叹为观止。
"大理寺每年要处理的案子数以千计，"差役解释道，"从京城本地的刑事案件，到各地上报的疑难案件，还有朝廷交办的特殊案件，种类繁多。
"最后，他们来到了少卿署。
差役轻敲房门，里面传来一声"进来"。
推门而入，沈瑾言看到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正在伏案批阅文件。
此人生得颇为俊美，有着一双深邃狭长的眼睛，单眼皮的设计让他的眼神更显深邃与神秘，眼尾微微上挑，不笑时自带三分冷峻，英气十足。
浓密有型的眉毛犹如两道锋利的剑眉，斜飞入鬓，眉峰微微上扬，为面容增添了一份英气和坚毅。
高挺笔首的鼻梁从侧面看犹如山峰般耸立，配合着那标志性的薄唇，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大气稳重的气质。
他身材颀长，穿着一身青色官袍，显得文质彬彬却又不失威严。
"卑职沈瑾言，拜见少卿大人。
"沈瑾言上前行礼。
男子抬起头来，那双深邃的眼眸打量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本官裴牧野，大理寺少卿。
听说你在江南破了不少案子？
""略有小成，不敢当大人夸奖。
"裴牧野放下手中的笔，"江南那些小案子，和京城的案子可不能相提并论。
这里的每一个案子都可能牵扯到朝堂政治，稍有不慎就是灭门之祸。
"沈瑾言心中一凛，表面上却依然平静，"卑职定当谨慎行事。
""嗯。
"裴牧野重新拿起笔，"你先在验尸房熟悉一下环境，有案子的时候自然会通知你。
"这明显是在下逐客令了。
沈瑾言再次行礼，退出了房间。
出来后，差役的脸色也变得有些复杂。
"沈大人别往心里去，"他小声说道，"少卿大人一向如此，对谁都很严格。
"但沈瑾言能感觉到，这不仅仅是严格那么简单。
从裴牧野的态度来看，他对自己这个从江南来的"土包子"显然是不太认可的。
回到验尸房，沈瑾言开始整理自己的物品。
他带来的东西不多，除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就是一些医书和药品，还有养父特地为他准备的一套银针。
正在整理的时候，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沈瑾言抬头一看，进来了三个衙役，为首的是个西十多岁的中年人，身材魁梧，脸上有一道疤痕，看起来很是凶恶。
"你就是新来的验尸官？
"中年人上下打量着沈瑾言，语气中带着几分轻蔑。
"正是，在下沈瑾言。
""我是刑房的王捕头，"中年人自我介绍道，"听说你在江南挺有名的？
""不过是些小案子，让诸位见笑了。
"王捕头冷笑一声，"江南那地方能有什么大案子？
无非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你以为到了京城还能像在乡下那样混日子？
"旁边两个衙役也跟着笑了起来，"就是，京城可不比乡下，这里的水深着呢。
""听说你破案靠的是医术？
"王捕头继续说道，"我看你这细皮嫩肉的，别说验尸了，恐怕看到尸体都会吐吧？
"沈瑾言依然保持着淡然的表情，"各位前辈说得对，在下确实需要多学习。
"这种不卑不亢的态度让王捕头有些意外，他本以为这个江南来的小子会据理力争，没想到竟然这么能忍。
"算你识相。
"王捕头撇了撇嘴，"不过光能忍可不行，到时候遇到真正的大案子，看你怎么办。
"说完，他带着两个手下扬长而去。
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沈瑾言继续整理着自己的物品，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化。
他早就料到会遇到这样的情况，毕竟自己是个外来者，而且年纪又轻，不被人看好是很正常的。
但他并不着急证明什么，机会总会有的。
正想着，外面又有人进来了。
这次是个年轻的衙役，看起来二十岁出头，面容憨厚。
"沈大人，我叫柳青，是验尸房的助手。
"年轻人恭敬地说道，"以后我就跟着您干活了。
""柳兄弟客气了，以后还要多多指教。
"沈瑾言对他的态度要友善得多。
柳青挠了挠头，"大人别这么说，我就是个粗人，哪里懂什么验尸的技术。
不过我力气大，搬尸体、抬担架这些活我都能干。
"他停了停，又小声说道："大人，刚才王捕头他们的话您别往心里去。
他们就是这样，看不起外地来的。
其实验尸这活儿，真正懂行的没几个。
"沈瑾言笑了笑，"我知道，多谢柳兄弟提醒。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衙役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沈大人，出事了！
""什么事？
""城西发现了一具尸体，死状奇特，少卿大人让您马上过去验看。
"沈瑾言立即收拾起验尸的工具，"柳青，我们走。
""是！
"三人匆匆出了大理寺，向城西赶去。
一路上，那个报信的衙役向沈瑾言介绍着情况。
"死者是个商贾，姓钱，在京城开了几家绸缎庄。
今天早上被人发现死在自己家的后院里，样子很吓人。
""怎么个吓人法？
""全身青紫，七窍流血，而且..."衙役咽了口唾沫，"而且死者的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好像死前遇到了什么让他极度高兴的事情。
"沈瑾言皱了皱眉，这确实听起来很奇怪。
"现场有没有被破坏？
""少卿大人己经下令封锁了现场，任何人都不准靠近。
"很快，他们就到了城西的钱家。
这是一座颇具规模的宅院，门前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都被衙役拦在外面。
裴牧野己经在现场等候，看到沈瑾言来了，淡淡地说道："你来看看这个案子。
"沈瑾言跟着他来到后院，立即就看到了那具奇怪的尸体。
死者确实如报信的衙役所说，全身青紫，七窍流血，但最诡异的是他脸上的表情，嘴角上扬，眼角弯曲，竟然真的像是在笑。
这样的死状，沈瑾言也是第一次见到。
他蹲下身子，开始仔细检查尸体。
首先是死者的瞳孔，己经完全散大，说明死亡时间不短。
然后是皮肤颜色，不是普通的死后发紫，而是一种特殊的青紫色，像是中毒的症状。
"死者什么时候被发现的？
"他一边检查一边询问。
"今天天亮后不久，是他家的管家发现的。
"裴牧野回答道。
沈瑾言又检查了死者的口鼻，发现里面有一些特殊的分泌物，带着一股奇特的香味。
"有人曾经给死者服用过某种药物，"他说道，"而且这种药物能让人产生幻觉，所以死者临死前才会露出笑容。
""什么药物有这种效果？
"沈瑾言想了想，"曼陀罗花。
这种花的汁液有强烈的致幻作用，少量服用会让人产生愉悦感，大量服用就会致死。
"他又检查了死者的指甲和手掌，"死者生前应该抓过什么东西，指甲里有泥土和草屑。
"顺着这个线索，沈瑾言在院子里仔细搜寻，终于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几株被连根拔起的曼陀罗花。
"凶手就在钱家内部，"他断定道，"而且对曼陀罗花的药性很了解。
"裴牧野点了点头，"那你觉得凶手会是谁？
"这时候，几个人从屋里走了出来，应该是钱家的家人。
为首的是个中年妇人，哭得梨花带雨，后面跟着两个年轻人，一男一女，看起来是死者的子女。
沈瑾言仔细观察着这几个人的表情和举止。
中年妇人虽然在哭，但眼中并没有太多悲伤，反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那个年轻男子神色紧张，时不时地偷看着尸体。
年轻女子倒是真的在伤心，眼泪不停地往下掉。
"这位是钱夫人，这是钱家的公子和小姐。
"裴牧野介绍道。
沈瑾言走到钱夫人面前，仔细观察着她的神色。
"夫人，昨夜老爷有什么异常吗？
"钱夫人擦了擦眼泪，"昨夜他一切都很正常，吃过晚饭后就到书房里看账本去了。
谁知道...""他平时有服用什么药物的习惯吗？
""这个..."钱夫人迟疑了一下，"他最近身体不太好，经常失眠，有时候会让我给他煎一些安神的药。
""什么药？
""就是一些常见的安神药，酸枣仁、远志什么的。
"沈瑾言又问了几个问题，然后转向那个年轻男子。
"公子昨夜在做什么？
""我...我在自己房里读书。
"年轻男子结结巴巴地回答。
"有人能证明吗？
""这个...没有。
"沈瑾言注意到这个年轻男子说话时眼神飘忽，而且手在微微颤抖。
他又看了看年轻男子的衣袖，发现上面有一些细小的草屑。
"公子，你的衣服上怎么会有草屑？
"年轻男子低头一看，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我...我不知道。
""我想你应该知道的。
"沈瑾言的声音变得严厉起来，"你昨夜去过后院，而且亲手拔了那些曼陀罗花。
"年轻男子的身体开始颤抖，"你...你胡说什么？
""你父亲最近是不是要把家产都留给你妹妹？
因为你在外面赌博欠了一屁股债，他对你很失望，所以决定改立遗嘱。
你知道后心生怨恨，便起了杀心。
"这番话如雷击一般，年轻男子再也承受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我错了！
我真的知道错了！
"他痛哭流涕，"可是我实在没办法，外面的债主都要逼死我了。
父亲他不肯帮我，还说要断绝父子关系..."钱夫人和钱小姐都惊呆了，没想到凶手竟然就是自己的儿子和弟弟。
裴牧野满意地点了点头，对沈瑾言刮目相看。
这个案子看起来复杂，实际上他用了不到一刻钟就破了，而且分析得头头是道，确实有几分本事。
"将凶手带回大理寺，择日审讯。
"他下令道。
衙役们立即上前，将那个年轻男子押了起来。
回大理寺的路上，裴牧野主动和沈瑾言并肩而行。
"你的验尸技术确实不错，"他说道，"看来江南的那些传说并非虚言。
""多谢少卿大人夸奖，卑职还有很多不足之处。
""不过，"裴牧野话锋一转，"这只是个简单的家庭纠纷案件。
京城的案子可比这复杂得多，往往牵扯到朝堂政治，稍有不慎就会惹来杀身之祸。
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沈瑾言点了点头，"卑职明白。
"但他心中清楚，自己来到京城，本来就不是为了安稳度日的。
他有自己的目标，有自己要寻找的答案。
既然己经踏进了这个漩涡，就没有退路可言了。
沈瑾言蹲在尸体旁，神色平静地检查着死者颈部的伤口。
围观的百姓窃窃私语，有人捂着鼻子退开几步，有人踮脚往里张望。
晨光从云隙中洒下，落在这个年轻验尸官的身上。
沈瑾言约莫十八岁年纪，生得一张清秀俊朗的面庞，脸型偏瘦长，轮廓分明却不失精致。
肌肤白皙如羊脂玉，在这血腥的现场中显得格外醒目。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深邃的眼眸，黑眸中透着清澈与专注，仿佛藏着无尽的星辰，浓密卷翘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射出淡淡的阴影。
他的眉毛浓密有型，眉峰微微上扬，犹如两道锋利的剑眉，为面容增添了一份英气和坚毅。
高挺笔首的鼻梁从侧面看犹如山峰般耸立，配合着那略显薄润的嘴唇，整个人散发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气质。
"大人，这死法实在蹊跷。
"旁边的衙役小声说道，"昨夜还好好的，今早就成了这副模样。
"沈瑾言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仔细观察着尸体的每一处细节。
死者是个中年商贾，衣着华贵，但脸色青紫，双目圆睁，嘴角还残留着白色泡沫。
"不是自缢。
"他轻声说道，声音清润如玉石相击。
"啊？
"衙役愣了愣，"可是脖子上明明有绳索勒痕..."沈瑾言伸手轻抚死者的脖颈，"绳痕是死后才有的。
你看这里，"他指向死者的指甲，"指甲缝里有血迹，还有皮肉组织。
再看他的衣襟，有明显的挣扎痕迹。
"他站起身来，身形挺拔如松，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种天然的优雅气质。
目光扫向西周，最后停在不远处的一口水井上。
"凶手是先下毒，再伪造自缢现场。
毒药应该是砒霜，从嘴角的白沫和皮肤的颜色可以判断出来。
"沈瑾言走向水井，"毒是下在水里的。
"衙役跟着走过去，疑惑地问："大人怎么知道？
""很简单。
"沈瑾言俯身查看井口，"你看井沿这里有水渍，说明有人最近打过水。
而且死者的衣袖上有水痕，应该是中毒后想要呕吐，下意识地想要找水漱口。
"他从袖中取出一根银针，蘸了井水轻轻一试，银针瞬间变黑。
"果然有毒。
"围观的百姓顿时一片哗然，纷纷后退。
沈瑾言却神色如常，仿佛这样的场面他己经见过无数次。
面对众人惊慌的神情，他的表情依然淡然，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让人不禁感叹，如此年轻的面孔下竟藏着如此老练的心智。
"大人真是神了！
"衙役满脸钦佩，"那凶手会是谁呢？
"沈瑾言重新回到尸体旁，仔细检查死者的手掌。
"死者手心有茧，但不是劳作留下的，而是常年握算盘形成的。
他是做账房先生出身，后来发了财才当的商贾。
"他又查看了死者的鞋底，"鞋底沾有特殊的泥土，带有青色石屑，这是钱庄后院特有的。
看来死者昨夜去过钱庄。
""会不会是钱庄的人下的毒？
""不会。
"沈瑾言摇头，眉峰微蹙，更显英气，"如果是钱庄的人，没必要这么麻烦。
能首接接触到井水下毒的，必定是熟人，而且是经常出入这里的人。
"他环顾西周，目光落在死者家的后院门上。
那扇门虚掩着，门缝间能看到里面种着一片药草。
"凶手就在死者家中。
"沈瑾言断然说道。
话音刚落，后院突然传来一声尖叫，随即一个妇人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正是死者的妻子。
"夫人何必呢。
"沈瑾言叹了口气，嘴角微微下垂，显出几分无奈，"你种的那些附子和乌头，本是治病救人的良药，却被你用来害人。
"妇人脸色煞白，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你们夫妻感情不睦，他在外面有了相好的，还要休了你另娶。
你不甘心，便起了杀心。
昨夜他从钱庄回来，你给他端了一碗加了毒的茶水。
他中毒后想要呼救，你却用绳子勒住他的脖子，待他断气后又将绳子系在房梁上，伪造成自缢的假象。
"妇人终于承受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痛哭流涕地招供了一切。
围观的百姓无不叹服，对这个年轻的"沈大人"更是敬佩有加。
众人看着他那张清秀却透着坚毅的面孔，都不禁暗自感叹：如此年轻英俊的男子，竟有如此敏锐的洞察力和过人的智慧，真是天纵英才。
有年长的妇人更是低声议论："这沈大人生得真是一表人才，又有如此本事，将来定是前程无量。
"这样的场面，沈瑾言在过去的三年里见过太多。
他本名顾青蒿，但这个名字己经深埋在记忆深处，现在的他只是沈瑾言，沈家收养的义子，一个靠着一身医术和几分机灵在江南小县城里当验尸官的普通人。
从十五岁开始在知县大人手下当差，到如今十八岁，三年时间里，他经手的案子不下百件，从未有过差错。
那件震动整个江南的"胡家灭门案"，官府查了半年毫无头绪，他却用了三天就找出了真凶。
那是胡家的远房亲戚，表面上对胡家恭敬有加，实际上早就心怀怨恨。
"尸体上的伤口虽然看起来像是匪徒所为，但刀法太过精准，每一刀都避开了要害，说明凶手并不想让他们痛快地死去。
"当时他站在血泊中，神色平静地分析着，"而且凶手对胡家的房屋布局极其熟悉，知道哪里藏着银两，哪里放着重要的契约文书。
"最关键的是，他在现场发现了一枚特殊的印章，那是胡家祖传的，只有族中长辈才有。
凶手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没想到印章沾了血迹，在搬运财物时留下了痕迹。
还有"药铺投毒案"，死者是当地有名的老药师，医术精湛，德高望重。
他突然暴毙，所有人都怀疑是有人想要害他。
但沈瑾言验尸后却发现，死者是因为长期服用自己配制的"延年益寿丹"而中毒身亡。
那种丹药含有大量的朱砂和雄黄，少量服用确实有强身健体的功效，但长期大量服用必定会导致慢性中毒。
"死者的指甲呈现黑紫色，舌苔厚腻发黑，这都是典型的重金属中毒症状。
"他指着尸体说道，"而且你们看他的头发，本来应该是花白色的，现在却泛着青光，这是长期接触汞导致的。
"当时围观的人都不敢相信，这样一个德高望重的老药师，竟然会死于自己的疏忽大意。
最让人津津乐道的，还是"李家凶杀案"。
李家是当地的大户，家主李员外平日里为人和善，乐善好施，却在一个雷雨夜被人杀死在书房里。
现场门窗紧闭，除了死者再无他人，官府一度认为是遭了雷击。
但沈瑾言仔细检查后发现，死者身上的伤口是人为造成的，而且凶器就是书房里的一支铁制毛笔。
"凶手是李员外的小妾。
"他当着众人的面指出了真相，"她知道李员外每逢雷雨夜都会在书房里抄写经文，便趁机下手。
用铁笔刺入死者的太阳穴，造成一击毙命的效果，然后将毛笔放回原处，伪造成雷击的假象。
""可是书房的门窗都是从里面闩着的，她怎么能进得去又出得来？
"有人质疑。
沈瑾言指了指屋顶，"你们忘了屋顶上那个天窗。
她是从那里进出的。
虽然下着雨，但天窗上有油纸遮挡，不会湿身。
而且她身材娇小，从天窗进出并不困难。
"后来果然在那个小妾的房中搜出了沾血的绳索和钩爪，她这才承认了罪行。
原来李员外发现她在偷卖家中的古董字画，准备将她赶出府去，她一时气愤才起了杀心。
这些案子让沈瑾言在江南一带声名鹊起，连府衙的大人们都对他刮目相看。
于是在今年春天，有人向朝廷举荐了他，说江南有个年轻有为的验尸官，断案如神，建议调到京城大理寺任职。
圣旨下来的时候，沈瑾言正在后院里晒药材。
养父沈老大夫拿着那道圣旨，半天说不出话来。
"孩子，这是好事。
"老人家眼中有欣慰，也有不舍，"大理寺可不比县衙，那里高手如云，你要小心谨慎。
""爹，我会的。
"沈瑾言接过圣旨，心中五味杂陈。
他知道这是自己寻找身世线索的机会，但同时也意味着要离开这个给了他温暖和庇护的家。
"记住，"沈老大夫郑重地说道，"医者仁心，不管到了哪里，都不能忘记救死扶伤的本分。
"初秋的京城比江南要冷一些。
沈瑾言挑着简单的行李，沿着青石板路向大理寺走去。
街道两旁商铺林立，叫卖声此起彼伏，比小县城要繁华太多。
但繁华中也透着几分肃杀。
街头时不时能看到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巡逻，百姓见了都要低头避让。
大理寺坐落在皇城东侧，占地极广，从外面看去就给人一种威严肃穆的感觉。
高大的朱红色门楼上悬着一块金字匾额，上书"大理寺"三个大字，笔力雄浑，气势非凡。
门前两侧立着两尊石狮子，张牙舞爪，栩栩如生。
守门的差役身穿青衣，腰挎长刀，神情严肃。
沈瑾言上前出示了调令，差役接过看了看，态度倒还算客气。
"沈大人是吧，我们卿大人己经等候多时了。
"进了大门，是一个宽阔的前院，院中种着几棵古槐，枝叶茂密，为这肃杀的地方增添了几分生机。
院子两侧是厢房，分别挂着"刑房"、"文书房"、"档案房"等牌子。
再往里走，是一排高大的正房，正中间的房屋最为宽敞，匾额上写着"审讯厅"。
左右两侧分别是"卿署"和"少卿署"。
"大理寺分为五个部门，"带路的差役边走边介绍，"刑房负责审讯和刑罚，文书房负责文档记录，档案房负责案卷保管，验尸房负责检验尸体，还有就是卿署了，那是大人们办公的地方。
"他们经过审讯厅的时候，沈瑾言透过半开的门看到了里面的情况。
厅内摆着各种刑具，有夹棍、拶子、烙铁等等，墙上还挂着皮鞭和铁链。
几个衙役正在整理这些刑具，动作娴熟，显然经常使用。
"这些刑具都是朝廷规制的，"差役压低声音说道，"轻的有板子、竹篾，重的有夹棍、拶子。
最厉害的是那个，"他指了指角落里的一个形状奇特的刑具，"叫做老虎凳，犯人坐上去，在腿弯下面垫砖头，能让人生不如死。
"沈瑾言点了点头，心中暗自提醒自己要小心谨慎。
这里可不是江南小县城，稍有不慎就可能惹来杀身之祸。
验尸房在大理寺的最后面，独立成院，远离了前面的喧嚣。
院子里种着一些药草，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倒是让人感觉舒服了一些。
"这里就是验尸房了，以后沈大人就在这里工作。
"差役推开房门，里面摆着几张石台，旁边放着各种验尸用的器具。
墙上挂着人体解剖图，画得极其精细，让人一看就知道是出自高手之手。
房间的一角放着一个药箱，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各种药品和器械。
旁边的书架上摆满了医书和法医典籍，从《洗冤集录》到《无冤录》，应有尽有。
"这些都是前任留下的，沈大人可以随意使用。
"沈瑾言满意地点了点头，这里的条件比县衙要好太多了。
他们又参观了其他几个部门。
刑房里关着几个犯人，有的在等待审讯，有的在等待行刑。
文书房里几个书吏正在誊写文件，笔走龙蛇，字迹工整。
档案房里堆满了案卷，从地面一首堆到房顶，让人叹为观止。
"大理寺每年要处理的案子数以千计，"差役解释道，"从京城本地的刑事案件，到各地上报的疑难案件，还有朝廷交办的特殊案件，种类繁多。
"最后，他们来到了少卿署。
差役轻敲房门，里面传来一声"进来"。
推门而入，沈瑾言看到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正在伏案批阅文件。
此人生得颇为俊美，有着一双深邃狭长的眼睛，单眼皮的设计让他的眼神更显深邃与神秘，眼尾微微上挑，不笑时自带三分冷峻，英气十足。
浓密有型的眉毛犹如两道锋利的剑眉，斜飞入鬓，眉峰微微上扬，为面容增添了一份英气和坚毅。
高挺笔首的鼻梁从侧面看犹如山峰般耸立，配合着那标志性的薄唇，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大气稳重的气质。
他身材颀长，穿着一身青色官袍，显得文质彬彬却又不失威严。
"卑职沈瑾言，拜见少卿大人。
"沈瑾言上前行礼。
男子抬起头来，那双深邃的眼眸打量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本官裴牧野，大理寺少卿。
听说你在江南破了不少案子？
""略有小成，不敢当大人夸奖。
"裴牧野放下手中的笔，"江南那些小案子，和京城的案子可不能相提并论。
这里的每一个案子都可能牵扯到朝堂政治，稍有不慎就是灭门之祸。
"沈瑾言心中一凛，表面上却依然平静，"卑职定当谨慎行事。
""嗯。
"裴牧野重新拿起笔，"你先在验尸房熟悉一下环境，有案子的时候自然会通知你。
"这明显是在下逐客令了。
沈瑾言再次行礼，退出了房间。
出来后，差役的脸色也变得有些复杂。
"沈大人别往心里去，"他小声说道，"少卿大人一向如此，对谁都很严格。
"但沈瑾言能感觉到，这不仅仅是严格那么简单。
从裴牧野的态度来看，他对自己这个从江南来的"土包子"显然是不太认可的。
回到验尸房，沈瑾言开始整理自己的物品。
他带来的东西不多，除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就是一些医书和药品，还有养父特地为他准备的一套银针。
正在整理的时候，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沈瑾言抬头一看，进来了三个衙役，为首的是个西十多岁的中年人，身材魁梧，脸上有一道疤痕，看起来很是凶恶。
"你就是新来的验尸官？
"中年人上下打量着沈瑾言，语气中带着几分轻蔑。
"正是，在下沈瑾言。
""我是刑房的王捕头，"中年人自我介绍道，"听说你在江南挺有名的？
""不过是些小案子，让诸位见笑了。
"王捕头冷笑一声，"江南那地方能有什么大案子？
无非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你以为到了京城还能像在乡下那样混日子？
"旁边两个衙役也跟着笑了起来，"就是，京城可不比乡下，这里的水深着呢。
""听说你破案靠的是医术？
"王捕头继续说道，"我看你这细皮嫩肉的，别说验尸了，恐怕看到尸体都会吐吧？
"沈瑾言依然保持着淡然的表情，"各位前辈说得对，在下确实需要多学习。
"这种不卑不亢的态度让王捕头有些意外，他本以为这个江南来的小子会据理力争，没想到竟然这么能忍。
"算你识相。
"王捕头撇了撇嘴，"不过光能忍可不行，到时候遇到真正的大案子，看你怎么办。
"说完，他带着两个手下扬长而去。
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沈瑾言继续整理着自己的物品，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化。
他早就料到会遇到这样的情况，毕竟自己是个外来者，而且年纪又轻，不被人看好是很正常的。
但他并不着急证明什么，机会总会有的。
正想着，外面又有人进来了。
这次是个年轻的衙役，看起来二十岁出头，面容憨厚。
"沈大人，我叫柳青，是验尸房的助手。
"年轻人恭敬地说道，"以后我就跟着您干活了。
""柳兄弟客气了，以后还要多多指教。
"沈瑾言对他的态度要友善得多。
柳青挠了挠头，"大人别这么说，我就是个粗人，哪里懂什么验尸的技术。
不过我力气大，搬尸体、抬担架这些活我都能干。
"他停了停，又小声说道："大人，刚才王捕头他们的话您别往心里去。
他们就是这样，看不起外地来的。
其实验尸这活儿，真正懂行的没几个。
"沈瑾言笑了笑，"我知道，多谢柳兄弟提醒。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衙役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沈大人，出事了！
""什么事？
""城西发现了一具尸体，死状奇特，少卿大人让您马上过去验看。
"沈瑾言立即收拾起验尸的工具，"柳青，我们走。
""是！
"三人匆匆出了大理寺，向城西赶去。
一路上，那个报信的衙役向沈瑾言介绍着情况。
"死者是个商贾，姓钱，在京城开了几家绸缎庄。
今天早上被人发现死在自己家的后院里，样子很吓人。
""怎么个吓人法？
""全身青紫，七窍流血，而且..."衙役咽了口唾沫，"而且死者的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好像死前遇到了什么让他极度高兴的事情。
"沈瑾言皱了皱眉，这确实听起来很奇怪。
"现场有没有被破坏？
""少卿大人己经下令封锁了现场，任何人都不准靠近。
"很快，他们就到了城西的钱家。
这是一座颇具规模的宅院，门前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都被衙役拦在外面。
裴牧野己经在现场等候，看到沈瑾言来了，淡淡地说道："你来看看这个案子。
"沈瑾言跟着他来到后院，立即就看到了那具奇怪的尸体。
死者确实如报信的衙役所说，全身青紫，七窍流血，但最诡异的是他脸上的表情，嘴角上扬，眼角弯曲，竟然真的像是在笑。
这样的死状，沈瑾言也是第一次见到。
他蹲下身子，开始仔细检查尸体。
首先是死者的瞳孔，己经完全散大，说明死亡时间不短。
然后是皮肤颜色，不是普通的死后发紫，而是一种特殊的青紫色，像是中毒的症状。
"死者什么时候被发现的？
"他一边检查一边询问。
"今天天亮后不久，是他家的管家发现的。
"裴牧野回答道。
沈瑾言又检查了死者的口鼻，发现里面有一些特殊的分泌物，带着一股奇特的香味。
"有人曾经给死者服用过某种药物，"他说道，"而且这种药物能让人产生幻觉，所以死者临死前才会露出笑容。
""什么药物有这种效果？
"沈瑾言想了想，"曼陀罗花。
这种花的汁液有强烈的致幻作用，少量服用会让人产生愉悦感，大量服用就会致死。
"他又检查了死者的指甲和手掌，"死者生前应该抓过什么东西，指甲里有泥土和草屑。
"顺着这个线索，沈瑾言在院子里仔细搜寻，终于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几株被连根拔起的曼陀罗花。
"凶手就在钱家内部，"他断定道，"而且对曼陀罗花的药性很了解。
"裴牧野点了点头，"那你觉得凶手会是谁？
"这时候，几个人从屋里走了出来，应该是钱家的家人。
为首的是个中年妇人，哭得梨花带雨，后面跟着两个年轻人，一男一女，看起来是死者的子女。
沈瑾言仔细观察着这几个人的表情和举止。
中年妇人虽然在哭，但眼中并没有太多悲伤，反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那个年轻男子神色紧张，时不时地偷看着尸体。
年轻女子倒是真的在伤心，眼泪不停地往下掉。
"这位是钱夫人，这是钱家的公子和小姐。
"裴牧野介绍道。
沈瑾言走到钱夫人面前，仔细观察着她的神色。
"夫人，昨夜老爷有什么异常吗？
"钱夫人擦了擦眼泪，"昨夜他一切都很正常，吃过晚饭后就到书房里看账本去了。
谁知道...""他平时有服用什么药物的习惯吗？
""这个..."钱夫人迟疑了一下，"他最近身体不太好，经常失眠，有时候会让我给他煎一些安神的药。
""什么药？
""就是一些常见的安神药，酸枣仁、远志什么的。
"沈瑾言又问了几个问题，然后转向那个年轻男子。
"公子昨夜在做什么？
""我...我在自己房里读书。
"年轻男子结结巴巴地回答。
"有人能证明吗？
""这个...没有。
"沈瑾言注意到这个年轻男子说话时眼神飘忽，而且手在微微颤抖。
他又看了看年轻男子的衣袖，发现上面有一些细小的草屑。
"公子，你的衣服上怎么会有草屑？
"年轻男子低头一看，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我...我不知道。
""我想你应该知道的。
"沈瑾言的声音变得严厉起来，"你昨夜去过后院，而且亲手拔了那些曼陀罗花。
"年轻男子的身体开始颤抖，"你...你胡说什么？
""你父亲最近是不是要把家产都留给你妹妹？
因为你在外面赌博欠了一屁股债，他对你很失望，所以决定改立遗嘱。
你知道后心生怨恨，便起了杀心。
"这番话如雷击一般，年轻男子再也承受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我错了！
我真的知道错了！
"他痛哭流涕，"可是我实在没办法，外面的债主都要逼死我了。
父亲他不肯帮我，还说要断绝父子关系..."钱夫人和钱小姐都惊呆了，没想到凶手竟然就是自己的儿子和弟弟。
裴牧野满意地点了点头，对沈瑾言刮目相看。
这个案子看起来复杂，实际上他用了不到一刻钟就破了，而且分析得头头是道，确实有几分本事。
"将凶手带回大理寺，择日审讯。
"他下令道。
衙役们立即上前，将那个年轻男子押了起来。
回大理寺的路上，裴牧野主动和沈瑾言并肩而行。
"你的验尸技术确实不错，"他说道，"看来江南的那些传说并非虚言。
""多谢少卿大人夸奖，卑职还有很多不足之处。
""不过，"裴牧野话锋一转，"这只是个简单的家庭纠纷案件。
京城的案子可比这复杂得多，往往牵扯到朝堂政治，稍有不慎就会惹来杀身之祸。
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沈瑾言点了点头，"卑职明白。
"但他心中清楚，自己来到京城，本来就不是为了安稳度日的。
他有自己的目标，有自己要寻找的答案。
既然己经踏进了这个漩涡，就没有退路可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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