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裂开了。
这是林昭抬头望向窗外时的第一个念头。原本湛蓝的天幕被撕开一道道血红的痕迹,巨大的火球拖着长尾从天而降,像神灵对人间投下的审判之矛。教学楼里顿时炸开了锅,尖叫声、奔跑声、桌椅碰撞声混杂在一起,奏响末日的序曲。
“同学们请保持冷静!有序撤离!”班长周明远站在讲台上高声呼喊,但没人理会。透过窗户,林昭看到校园里的树木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变形,枝条像触手般疯狂舞动,将奔跑的学生拦腰卷起。
“昭昭,我们快走!”室友张晓雨抓住林昭的手,脸色惨白。
林昭迅速收拾好背包,里面装有她习惯性携带的急救包、充电宝和一瓶水。她一向有备无患,只是没想到今天这点准备可能关系到生死。
教室门被拥挤的人群堵死,林昭拉着张晓雨退到窗边,冷静地观察形势。走廊上已经传来凄厉的惨叫,某种黏腻的蠕动声由远及近。
“啊!那是什么?”一个女生指着窗外惊叫。
操场上的藤蔓植物正以惊人的速度生长蔓延,翠绿的表皮逐渐转为不祥的紫红色,长满倒刺的枝条攀附上教学楼的外墙,像血管一样迅速覆盖整栋建筑。
“回座位,大家都回座位!”周明远的声音已经带上一丝慌乱,“等待救援!”
林昭蹙眉,这种情况下坐以待毙无异于自杀。她注意到前门已经被完全堵死,但后门似乎还有空间。正当她准备拉着张晓雨尝试后门时,教室灯光猛地闪烁几下,彻底熄灭。
黑暗中,尖叫声更加刺耳。
“安静!”周明远打开手机电筒,勉强维持秩序,“我已经接到通知,军方很快就会来救援。”
林昭不信。她从窗户缝隙中看到校外街道上也已乱成一团,冲天的火光和爆炸声表明这绝非局部事件。更何况,那些疯狂生长的植物显然不正常,像是某种变异。
“班长,我们应该自救。”林昭冷静开口,“后门还可以通行,趁现在还有机会,分组突围比较明智。”
周明远愣了一下,随即摇头:“外面太危险,等待救援才是正确选择。”
“你看不到外面已经世界末日了吗?”林昭指向窗外,一栋远处的高楼正在倾斜倒塌,“等待救援就是等死。”
几个同学被林昭的话动摇,纷纷站到她这一边。周明远的脸色难看,权威受到挑战的恼怒甚至暂时压过了恐惧。
“林昭,你不要制造恐慌!”他厉声道,“我是班长,我要对大家负责。”
就在这时,教室前门突然传来巨响,厚重的木门在外部力量的撞击下出现裂缝。
“什么声音?”张晓雨颤抖着问。
林昭屏息凝听,那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混合着树枝折断般的脆响和某种黏腻物体拖行的声音。门上的裂缝越来越大,一只血红的眼睛从缝隙中向教室内窥视。
“后门!快去后门!”林昭当机立断,拉起张晓雨就跑。
恐慌如瘟疫般蔓延,所有人争相涌向后门。周明远原本还想维持秩序,但看到前门即将被撞破,也加入了逃跑的队伍。
林昭是第一个到达后门的,她试着转动门把——锁住了。
“让开。”一个男生搬起椅子砸向门上的玻璃窗。玻璃碎裂,但几乎同时,几条紫红色的藤蔓从破口处闪电般窜入,缠住男生的手臂。
“啊!救命!”男生惨叫着想挣脱,但藤蔓上的倒刺深深扎入他的皮肉,更可怕的是,那些倒刺似乎在吸食他的血液,藤蔓由紫红变为更深的暗红色。
林昭当机立断,抄起旁边的消防斧——这是她刚才从墙上取下的——猛地砍向藤蔓。黏稠的暗红色液体喷溅而出,藤蔓吃痛收缩,放开了那个男生。
“谢谢...”男生虚弱地道谢,手臂上已是血肉模糊。
“门打不开,前门也快撑不住了!”有人尖叫。
教室陷入绝境。林昭环顾四周,发现通风管道或许可以爬行,但容量有限。储物柜后面似乎还有一扇不起眼的小门,可能是清洁工具间。
前门终于被彻底撞开,涌入教室的不是人类,而是一团扭曲蠕动的植物群。它们像是有意识般分散开来,扑向最近的热源——活生生的人类。
“快跑啊!”
秩序彻底崩溃。周明远一把拉过他暗恋的女生李雪,向通风口方向挤去,完全不顾其他人。林昭则拉着张晓雨冲向那扇小门。
“帮帮我!”一个女生被藤蔓缠住脚踝,向周明远伸出手。
周明远犹豫了一瞬,最终选择将李雪推向通风口,任由那个女生被拖入植物群中。林昭目睹这一切,眼神冰冷。
小门果然是一间清洁工具室,空间狭小但相对安全。林昭让张晓雨和其他几个同学挤进去,自己守在门口接应更多人。
“周明远,这边!”林昭喊道。
周明远回头看了一眼,却选择继续向通风口挤去。更令人心寒的是,他经过时不小心撞倒了一个女生,却没有停下施救,那个女生瞬间被蔓延过来的藤蔓缠住。
林昭冲过去想救人,但已经来不及。女生的惨叫声戛然而止,被植物彻底吞没。
“混蛋!”林昭低声咒骂。
工具间已经挤满了人,林昭勉强挤进去,关上门。黑暗中,只能听到彼此急促的呼吸和门外凄厉的惨叫。
“我们...我们会死吗?”张晓雨带着哭腔问。
“不会。”林昭的声音异常冷静,“我们一定能活下去。”
她摸索着工具间的物品,找到了一瓶未开封的消毒酒精和一些抹布。简易燃烧弹的材料有了,但现在使用会危及自身,只能作为最后手段。
门外的惨叫声渐渐减弱,取而代之的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和藤蔓蠕动的声音。林昭把耳朵贴在门上,判断外面的情况。
“它们...它们走了吗?”一个男生小声问。
林昭摇头,示意大家保持安静。她从门缝中窥视,看到教室已经变成了一片诡异的花园,紫红色的藤蔓缠绕着桌椅和尸体,一些藤蔓上甚至开出了妖艳的血色花朵。
更令人不安的是,那些被藤蔓缠绕的尸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仿佛被吸干了所有生命精华。
“我们必须离开这里,”林昭低声道,“等它们消化完...我们就是下一餐。”
“可是外面都是那些东西!”一个女生反驳,“这里至少暂时安全。”
典型的幸存者偏差,林昭想。人们总是倾向于认为暂时的安全就是永久的,却忽略了正在积累的危险。
“林昭说得对。”体育委员王志强支持道,“我刚才看到那些藤蔓已经在门外聚集了。”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门上突然传来撞击声。一次,两次,门板开始出现裂缝。
“它们发现我们了!”
恐慌再度蔓延。林昭迅速制定计划:“我数到三,开门后我首先冲出去制造突破口,你们跟着我,目标是走廊尽头的楼梯间。”
“你疯了?外面全是怪物!”李雪尖叫,“周明远说我们应该等待救援!”
林昭冷冷地看着她:“你的周明远早就丢下你自己逃命去了。”
李雪哑口无言,眼泪直流。事实上,周明远确实带着几个亲信爬进了通风管道,没有管其他人的死活。
门上的裂缝越来越大,几根藤蔓已经钻了进来。林昭不再犹豫,她打开酒精瓶,浸湿抹布。
“我开门后,会制造一场火墙,我们趁机会冲出去。记住,不要回头,不要停下。”
众人紧张地点头。林昭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门,同时点燃抹布扔了出去。
火焰暂时逼退了门外的藤蔓,但景象令人绝望——整个走廊都已经被紫红色的植被覆盖,仿佛某种生物的食道,正在缓缓蠕动。
“走!”
林昭一马当先,手持消防斧开路。其他人紧随其后。藤蔓似乎畏火,但火焰也在迅速减弱。更糟糕的是,它们很快适应了,开始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
“啊!救命!”队伍末尾的一个女生被藤蔓缠住,瞬间被拖入植被深处。
林昭想救人,但已经来不及。她只能继续向前冲,每挥一次斧头就有黏稠的液体飞溅。这些液体具有腐蚀性,她的手臂已经开始出现灼伤。
楼梯间就在眼前,但道路也被藤蔓封锁。更可怕的是,那些藤蔓上开出的血色花朵开始释放花粉,吸入花粉的人一个接一个倒下,皮肤迅速泛起紫红色的斑点。
“屏住呼吸!”林昭大喊,但为时已晚,又有两个人倒下了。
只剩下她、张晓雨和王志强三人。楼梯间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
“我不行了...”张晓雨腿软倒地,几根藤蔓立刻缠上她的脚踝。
林昭回头救援,斧头砍向缠住好友的藤蔓。王志强却趁机冲向楼梯间,完全不顾两个女生。
“昭昭,救我...”张晓雨绝望地伸手。
林昭拼命砍杀,但藤蔓越来越多。一根特别粗壮的藤蔓突然缠住她的腰,将她狠狠撞在墙上。消防斧脱手飞出,她的视线开始模糊。
就在这生死关头,她看到周明远和王志强已经到达楼梯间,但他们没有下来救援,而是匆忙关上了防火门,甚至从另一侧上了锁。
绝望笼罩了林昭。藤蔓越缠越紧,张晓雨的呼救声越来越微弱。她感到自己的意识正在流失,生命正在被这些诡异的植物吸食。
不。她不甘心。
凭什么那些自私的人可以活下去,而她就要死在这里?凭什么善良就要被辜负,诚实就要被利用?
一股从未有过的愤怒从心底升起,像是沉睡的火山突然爆发。她感到体内某种枷锁被打破,一股强大的能量从四肢百骸涌出。
“滚开!”林昭无意识地怒吼。
奇迹发生了。周围的温度骤降,空气中的水分瞬间凝结成冰晶,将缠住她的藤蔓冻结。紧接着,她伸手一挥,那些冰晶又转化为炽热的火焰,沿着藤蔓蔓延,所到之处植物化为灰烬。
林昭愣住了,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她很快意识到自己似乎能够操控自然元素。顾不上细想,她冲向张晓雨,以同样的方式冻结然后烧毁缠住好友的藤蔓。
“昭昭,你...”张晓雨虚弱又震惊地看着她。
林昭没有解释,扶起张晓雨冲向楼梯间。被锁住的防火门在她一挥手间覆盖上寒霜,随后在高温下变得脆弱,被她一脚踹开。
楼梯间里,周明远和王志强正在为谁先下去而争执,看到林昭活着冲出来,两人都露出见鬼般的表情。
“你...你怎么出来的?”王志强结结巴巴地问。
林昭没有回答,冰冷的眼神扫过两人,最终定格在周明远脸上:“你说要保护所有人?那你现在在哪?”
周明远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林昭,你冷静点,刚才那种情况...”
“刚才那种情况,你选择了锁门,把我们留给那些怪物。”林昭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现在,我不需要你的解释了。”
她转身扶着重伤的张晓雨向下走去,不再看那两个男生一眼。背后传来周明远气急败坏的声音:“林昭!你这是什么态度!我也是为了大多数人的安全!”
林昭回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伪善者的借口。从今天起,你的规则对我无效了。”
她伸手一挥,周明远脚下的台阶突然变形,将他的双脚牢牢固定在地面上。王志强想帮忙,被林昭一个眼神吓退。
“这些藤蔓怕火,”林昭丢下一句话,语气讽刺,“祝你们好运。”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扶着张晓雨向下走去。身后传来周明远的怒吼和王志强的哀求,但她充耳不闻。末世第一天,她学到了宝贵的一课:善良救不了自己,规则是用来打破的,而人性,经不起考验。
教学楼外,夕阳如血,废墟上弥漫着硝烟和死亡的气息。林昭站在破败的街道上,感受着体内涌动的新力量,眼神坚定而冰冷。
这不再是文明的世界,而是弱肉强食的丛林。而她,决定做那个活到最后的猎手。
善良?那是什么?能让她活下去吗?
林昭轻轻放开已经断气的张晓雨——好友在途中被花粉感染,已经无药可救。她闭上眼,再睁开时,里面已没有任何犹豫。
“从今天起,我不再是那个善良的林昭。”她对着废墟低语,“我要活下去,不惜一切代价。”
远处,几个黑影正在向这边移动,不怀好意。林昭站直身体,手中凝聚起冰冷的火焰。
末日的黑夜即将降临,而她的征途,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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