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信任的堡垒窗外的城市已经陷入了沉睡,只剩下远处零星的光点,
像是对未眠人的无声陪伴。我躺在客卧柔软的床上,身体疲惫至极,
大脑却因为初来乍到的陌生感和连日奔波的余韵,有些过度活跃。这是程翔的家。程翔,
一个认识超过了十五年的名字,一个几乎贯穿了我整个青春时代与奋斗生涯的朋友。
他的家位于这座城市寸土寸金的CBD边缘,高层,视野极佳。装修是极简的现代风格,
黑白灰的主调,线条利落,一如他给人的感觉,理性、沉稳、值得信赖。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雪松香薰味道,是他惯用的那款,
曾经我还开玩笑说这味道让他像个老成的哲学家,而不是一个在商海沉浮的生意人。
选择借住在他这里,是经过考量的。这次回来,
是为了处理一些棘手的工作交接和一份重要的投资意向洽谈,行程紧凑,
预计要停留将近一个月。长期住酒店不仅费用高昂,
那种无处不在的标准化疏离感也让我厌倦。当程翔在电话里得知我的行程,
主动提出“我这儿有空房间,你何必去花那个冤枉钱”时,我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我们相识于微时,那时他还是个初出茅庐、带着些许青涩的创业者,
而我则是个刚入行、充满冲劲的小编辑。十几年来,
我们看着彼此在各自的领域里跌跌撞撞地成长,聊天的内容从最初的人生理想,
逐渐变成了更务实的事业规划、行业动向、投资理财。我们分享成功的喜悦,
也剖析失败的教训。在我心里,他早已超越了普通朋友的范畴,
更像是一位没有血缘关系的兄长,一个可以完全卸下心防的战友。他比我大十二岁,
这份年龄差更让我对他多了一份对长辈般的尊敬和信赖。我从未,哪怕一丝一毫,
将我们之间的关系往暧昧或者男女之情的方向去设想。
那感觉就像你不会去怀疑太阳是否从东边升起一样,是一种根深蒂固的认知。
脑海里回放着白天抵达时的场景。飞机晚点,我拖着行李箱走出到达大厅时,已是华灯初上。
程翔就等在那里,穿着一件深蓝色的羊绒衫,身形依旧挺拔,只是眼角添了些许岁月的痕迹。
他接过我的行李箱,笑容温和而熟稔:“路上辛苦了,欢迎回来。”“是啊,累瘫了。
还是你这儿好,感觉比酒店有人气儿多了。”我自然地回应,坐进他车里的副驾驶,
车内是他身上那熟悉的、混合着雪松与淡淡烟草的味道,让我莫名安心。“跟我还客气什么。
房间都收拾好了,缺什么直接说。”他平稳地驾驶着车辆,汇入城市的车流,“这次的项目,
谈得怎么样?有把握吗?”“还在接触阶段,对方条件挺苛刻,不过也不是没得谈。
”我揉了揉眉心,“关键是后续的落地执行,团队搭建是个问题。”“嗯,
这方面我倒是可以给你介绍几个人,回头把资料发你看看。
”...我们就这么一路聊着工作,聊着最近的资本市场波动,聊着共同认识的朋友的近况。
气氛一如既往的轻松、务实,充满了积极向上的能量。到了他家,
他细致地给我介绍了各个空间的使用,客房里的床品是崭新的,
甚至还贴心地准备了一套未拆封的洗漱用品和干净的毛巾。“把这儿当自己家,别拘束。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动作自然,不带任何狎(xiá)昵(nì)。“放心,
我才不会跟你客气。”我笑着回应,心里充盈着一种回到安全港湾的松弛感。
晚餐是他叫的外卖,几样精致的家常菜。我们边吃边聊,
话题依旧围绕着“搞钱”和事业展开。他分析问题时逻辑清晰,给出的建议也往往切中要害,
我习惯性地听取着他的意见,内心充满了感激。饭后,他去了书房处理邮件,
我则在客厅的沙发上用笔记本继续整理明天会议要用的资料。互不打扰,却又气息相通,
这是一种非常舒适的距离感。临睡前,我站在客卧的窗前,看着脚下这座璀璨而冰冷的城市。
玻璃上隐约映出我的倒影,一个年过三十,眼神里褪去了稚嫩,
却依旧对前路怀有期待的女人。我想,我是幸运的,在纷繁复杂的世界里,
还能保有这样一份纯粹、牢固的友谊。这种信任,是我内心堡垒最重要的一块基石。
带着这份满足和安心,我洗漱躺下。床垫软硬适中,枕头上是阳光晒过的味道。
我很快沉入了梦乡。梦境有些纷乱,一会儿是童年故乡的田野,
一会儿是办公室里堆积如山的文件,
一会儿又是谈判桌上对方模糊不清的脸孔...不知过了多久,
一种异样的感觉将我硬生生从睡梦中拽了出来。不是声音,是一种触感,一种重量,
一种...温度。我猛地惊醒,在尚未完全聚焦的黑暗中,感觉到一个身体从侧面贴了上来,
一条手臂横过我的腰际,试图将我揽住。那触感温热,却带着一种让我毛骨悚然的侵略性。
瞬间,我的血液仿佛凝固了,紧接着又像沸水一样炸开!“啊——!!!
”一声尖锐的、几乎不像是自己发出的尖叫冲破我的喉咙。恐惧、震惊、难以置信,
多种情绪像海啸般瞬间淹没了我。我几乎是凭借本能,身体像触电一样剧烈弹起,
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个身影的方向狠狠踹了过去!“滚开!!!
”我的脚踝似乎碰到了什么坚实的物体,黑暗中响起一声闷哼。那个身影踉跄着后退了一步。
我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像一头陷入绝境的困兽,
剧烈地喘息着,死死地盯着黑暗中那个模糊的轮廓。恐惧过后,
是排山倒海的愤怒和一种被彻底玷污的恶心感。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只剩下我粗重的呼吸声。几秒钟死寂般的对峙后,那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甚至是蹩脚的平静:“别紧张,我...我进来拿个东西。你继续睡。
”是程翔的声音。拿东西?在凌晨两三点钟?进入一个熟睡女性的客房?
用“拥抱”的方式拿东西?这拙劣的借口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
瞬间刺穿了我所有的信任和认知。他说完,没有开灯,也没有任何多余的举动,
仿佛真的只是完成了一个微不足道的任务,转身,摸索着打开了房门,走了出去。
房门被轻轻带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在万籁俱寂的深夜里,
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我的耳畔。我僵在原地,一动不动,维持着那个防御的姿势,很久很久。
大脑一片空白,随即又被无数混乱的碎片塞满。是他?真的是他?那个我认识了十五年,
敬重了十五年,视为兄长和挚友的程翔?他刚才做了什么?他试图抱我?在我熟睡的时候?
为什么?怎么会?白天他温和的笑容,沉稳的谈吐,
体贴的照顾...与刚才黑暗中那个试图贴近我的身影,
那个用平静语气说着荒谬借口的声音,疯狂地重叠、交织、撕裂!
一种强烈的荒谬感和恶心感从胃里翻涌上来。信任的堡垒,在那瞬间,土崩瓦解,
碎成了齑粉。原来我以为坚不可摧的,不过是阳光下炫目的泡沫,一触即破。十几年的友情,
那些共同度过的时光,那些推心置腹的交谈,那些毫无保留的信任...在这一刻,
显得如此可笑,如此廉价!我高估了人性,还是高估了男性?或者说,我高估了在他心中,
这份友谊的纯粹程度?愤怒像岩浆一样在我血管里奔腾。气死我了!
不仅仅是气他的卑劣行径,更气自己的愚蠢和轻信!
我怎么就那么理所当然地认为他是安全的?怎么就那么毫无防备地住进了他的家里?
我还跟他聊事业,聊未来,把他当成人生导师般的角色!这一切,现在回想起来,
都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讽刺剧!我猛地跳下床,反锁了房门,后背紧紧抵住冰冷的门板,
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后怕而微微颤抖。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映照在房间里,
却再也带不来丝毫温暖,只剩下冰冷的、窥探的光影。这个不久前还让我感到安心的空间,
此刻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威胁感。空气里那曾经让我安心的雪松香味,
现在闻起来却像是某种阴谋的气息。我打开手机,屏幕刺眼的光亮让我眯起了眼睛。
没有任何犹豫,我直接点开了预订酒店的APP。手指因为愤怒和残留的恐惧有些发抖,
但我操作得异常迅速和坚决。筛选,比价,下单,支付成功。我要离开这里,立刻,马上!
多待一秒钟都让我感到无比的肮脏和危险。做完这一切,我瘫坐在地上,环抱住自己。
泪水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不是悲伤,是极致的愤怒和一种被彻底背叛后的荒芜。
十几年...人生能有几个十几年?我视若珍宝的情谊,在他那里,原来可能早已变质,
或者,从来就不是我以为的样子。这种认知带来的毁灭感,
远比单纯的侵犯企图更让我心痛和怨恨。我死死咬住嘴唇,不让呜咽声溢出喉咙。不能哭,
为这种人不值得。但那种蚀骨的寒意,已经从脚底蔓延到了全身。今晚,注定无眠。天,
快点亮吧。2、晨光下的决绝清晨的第一缕光线,像一把迟钝的刀,
艰难地割开了沉沉的夜幕,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
在冰冷的地板上投下一道苍白而毫无温度的细线。
房间里的一切逐渐从模糊的轮廓中显现出来,整齐的书桌,空荡的衣柜,
那张此刻让我感到无比恶心和抵触的床。空气仿佛凝固了,带着昨夜惊魂未定的尘埃,
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雪松的香薰味道依旧若有若无,但此刻于我,
已不再是宁神静气的安抚,而是一种虚伪的粉饰,一种令人作呕的、属于侵略者的标记。
我蜷缩在门后的角落里,保持这个姿势已经不知道多久,四肢僵硬冰冷,眼眶干涩发胀,
但大脑却异常清醒,或者说,是被一种尖锐的愤怒和冰冷的失望持续刺痛着,
无法有片刻的安宁。黑夜可以掩盖许多不堪,但白昼的到来,却将一切赤裸裸地摊开,
无处遁形。那短暂的、黑暗中的触碰,像一道深刻的烙印,灼烧在我的皮肤和记忆里,
反复播放,每一次都带来新鲜的屈辱和愤怒。我试图回忆更多细节,他手臂环绕的力度,
他贴近时身体的温度,他呼吸的频率...但记忆在极致的惊恐和应激反应下,
是破碎而模糊的,只剩下那种被侵犯、被亵渎的强烈感觉,无比清晰,刻骨铭心。
信任的基石已经崩塌,随之而来的是对整个世界的怀疑和重新审视。
我过去十五年里构建的关于程翔、关于我们关系的认知图谱,正在被无情地撕碎、焚烧,
只剩下一地狼藉的灰烬。外面客厅传来了极其轻微的响动,是脚步声,
还有厨房烧水壶隐约的鸣音。他醒了。他还能像往常一样,平静地开始新的一天吗?
仿佛昨夜什么都没有发生?那个“拿东西”的拙劣借口,他此刻回想起来,
是否会感到一丝一毫的羞愧?还是说,在他那看似成熟稳重的皮囊之下,
早已习惯了这种精分的表演?一想到要面对他,要和他共处一室,哪怕只是短暂的几分钟,
我的胃部就一阵剧烈的抽搐,恶心感直冲喉头。不能再等了。我深吸一口气,
试图平复一下过于急促的心跳,扶着门板缓缓站起身。
身体的每一处关节都在发出酸痛的抗议。我走到窗边,猛地一把拉开了窗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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