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声是在凌晨西点十分划破锁灵巷的。
红蓝交替的光打在斑驳的墙皮上，把老槐树的影子揉成一团扭曲的墨色。
两名民警握着警棍走进院子时，最先闻到的是一股混杂着泥土腥气的甜腻——那味道像腐烂的樱桃，黏在鼻腔里，甩都甩不掉。
土堆被翻得乱七八糟，潮湿的黄土里嵌着几片暗红色的碎布，铁锹斜插在土中，木柄上还沾着没干透的血。
“有人吗？
锁灵巷19号住户在吗？”
年长的民警喊了两声，声音在空荡的巷子里撞出回音，只有风卷着槐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谁藏在暗处窃窃私语。
年轻民警攥着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报警定位界面：“张哥，就是这儿，系统显示凌晨三点五十八分自动报警，机主叫林深，应该是住户。”
他推了推院门，门轴“吱呀”一声，像是要散架。
刚迈进去一步，鞋底就踩到了什么软乎乎的东西，低头一看，是半截断掉的红色画笔，笔毛上还沾着干涸的颜料，和土里的碎布颜色一模一样。
两人顺着血迹往屋里走。
客厅的门虚掩着，推开时一股冷风扑面而来，吹得墙上那幅雪景画轻轻晃动。
画里的窗户又暗了下去，只是玻璃上多了几道歪歪扭扭的划痕，像是指甲刻的，在警灯光线下泛着冷光。
“林深？”
张哥提高了声音，手按在腰间的手铐上。
客厅里一片狼藉，打翻的台灯碎了一地玻璃，地板缝里渗着的水己经半干，留下一道道深色的印记，像某种蜿蜒的蛇。
而那道从门口延伸到卧室的湿脚印，此刻正慢慢变淡，像是被什么东西一点点吸回了地板里。
卧室的门是关着的，门把手上挂着一缕黑色的头发，湿漉漉的。
年轻民警咽了口唾沫，伸手去推——门后像是抵着什么重物，推了两下才勉强露出一条缝。
就在这时，屋里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东西落在了地上。
张哥立刻拔出警棍，示意年轻民警退后，自己贴着墙，慢慢把门推开。
警灯的光扫过卧室，首先看到的是散落在地上的画具，一张未完成的插画摊在桌上，画的是锁灵巷的夜景，只是画面中央的19号小楼里，本该空着的窗户里，被人用红色颜料涂了一个模糊的人影，人影没有头。
而床底下，正往外渗着血。
“别动！
警察！”
张哥大喝一声，举着警棍走到床边。
年轻民警跟在后面，拿出手机录像，手却控制不住地发抖。
张哥蹲下身，伸手去拉床帘——就在手指碰到布料的瞬间，床底突然伸出一只青白色的手，指甲缝里夹着红色的线，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啊！”
张哥疼得叫出声，那只手的力气大得惊人，指甲几乎嵌进他的肉里。
他想抽回手，却被拽得往前一扑，脸几乎贴到床底的地板。
黑暗里，他看到一双没有瞳孔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眼睛周围的皮肤泛着青黑色，像是泡在水里泡了很久。
“他的房间……我的房间……”一个沙哑的声音从床底传来，像是生锈的铁片在摩擦，“谁让他碰的……”年轻民警反应过来，举起警棍朝着那只手砸过去。
“砰”的一声，警棍打在手臂上，却像是打在了石头上，只发出沉闷的响声。
那只手非但没松，反而更用力了，张哥感觉手腕的骨头都要碎了，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流。
就在这时，客厅里的雪景画突然“哗啦”一声掉在地上，画框摔得粉碎。
年轻民警下意识地回头看——画纸上的雪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红色，像融化的血，而那扇原本空着的窗户里，竟慢慢浮现出一个女人的脸，长发披散，脖子上有一道深紫色的勒痕，正对着他，缓缓地笑。
“啊！”
年轻民警吓得腿一软，摔坐在地上。
手里的手机掉在一旁，屏幕还亮着，录像画面里，床底的手正慢慢往上抬，一个没有头的身体从床底爬了出来，青白色的皮肤紧绷在骨头上，脖子的断面处还沾着泥土和碎肉，滴下的血落在地板上，瞬间就被吸收了。
张哥趁机用力一挣，手腕上留下几道深深的血痕。
他爬起来，拉着年轻民警就往外跑，连警棍掉在地上都没顾上捡。
两人冲出院子，跌跌撞撞地跑到巷口，首到看到警车的灯光，才敢停下来喘气。
“张哥……那是什么……”年轻民警的声音带着哭腔，指着19号的方向。
巷子里，19号小楼的窗户里，突然亮起一盏灯，和画里的一模一样，只是这次，灯影里站着两个模糊的人影，一个没有头，一个脖子上缠着绳子，正朝着他们的方向，慢慢挥手。
没过多久，刑侦队的人就到了。
警戒线拉了三层，法医戴着口罩走进院子，刚踏进客厅，就皱起了眉头：“奇怪，这里的温度怎么比外面低这么多？”
技术员在屋里勘查现场，却没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痕迹——地上的血迹像是凭空消失了，只有床底还残留着一点微弱的血渍，经过检测，是林深的。
而那幅摔碎的雪景画，画纸上的红色又变回了灰色，只是画里的窗户里，多了一个新的人影，穿着和林深昨天一样的黑色外套，没有头。
“张队，查不到前房东的任何信息。”
一名警员拿着平板跑过来，“系统里显示，前房东叫赵建军，三年前报案失踪，可他的身份信息是假的，连照片都是合成的。
还有，这栋房子的产权登记，是空的，像是从来没人拥有过。”
法医从院子里走回来，手里拿着一个证物袋，里面装着一小块沾着泥土的布料：“土堆里发现的，上面有两种DNA，一种是女性，己经确认是三年前失踪的房东太太李梅，另一种……还在比对，但奇怪的是，土堆里没有找到林深的尸体，甚至连大块的组织都没有，只有几滴血。”
“没有尸体？”
张队皱起眉头，看向19号小楼的方向。
此刻天己经蒙蒙亮，阳光透过槐树叶洒在院子里，却照不进屋里，那栋房子像是被一层无形的雾裹着，阴森森的。
就在这时，一名技术员突然叫了起来：“张队！
你看这个！”
他指着卧室墙上的插座，插座里插着一个U盘，“刚才勘查的时候没注意，好像是刚插进去的。”
张队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拔出U盘，插进笔记本电脑里。
U盘里只有一个视频文件，文件名是“第三个”。
点开视频，画面里是林深的卧室，林深坐在桌前赶稿，脸上带着疲惫。
突然，他像是听到了什么，抬头看向门口，画面开始剧烈晃动，接着是一声尖叫，然后视频就黑了。
可黑掉的画面里，却传来了两个声音，一个沙哑，一个尖利，像是在对话：“又来一个……他看到画了……留着吧，凑够五个，就能换了……换什么？”
“换我们出去啊……”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
张队盯着黑掉的屏幕，后背一阵发凉。
他想起刚才在卧室里看到的那幅未完成的插画，想起画里那个没有头的人影，突然意识到——林深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而此刻，19号小楼的客厅里，那幅摔碎的雪景画正慢慢复原，画框的裂痕一点点消失，画里的窗户又亮了起来，这次，里面站着三个没有头的人影，正朝着门口的方向，等待着下一个租客。
巷口的老槐树下，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租房广告，上面写着：“锁灵巷19号，月租八百，带独立院子，拎包入住，中介勿扰”，广告纸的角落，画着一个小小的、没有头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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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客厅里的雪景画突然“哗啦”一声掉在地上，画框摔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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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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