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二十七年腊月廿西，雪霁初晴。
镇国公府的青石板路被扫得干净，只留檐角垂着的冰棱，在晨光里折射出冷亮的光。
萧策换上了一身墨色朝服，玉带束腰，腰间的“裂玉”剑被换成了轻便的匕首——入宫面圣，佩剑需留在宫门外。
他站在正厅廊下，看着林缚将账本装进锦盒，盒角缀着的鎏金纹络映着晨光，却似有千斤重。
“记住，太后虽倚重萧家制衡柳家，却最忌世家独大。”
萧老爷子拄着龙头拐杖从内堂走出，银须上还沾着晨露，“账本要呈，但话不能说满，给太后留三分余地，也给萧家留三分退路。”
萧策躬身应下：“儿子明白。
柳仲文老奸巨猾，定会在太后面前反咬一口，儿子不会落入他的圈套。”
正说着，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管家捧着一封密信匆匆进来：“老爷子，二公子，这是漠北急递，赵将军亲笔。”
萧策拆开信，指尖骤然收紧。
信上写着，柳家昨夜己派人突袭漠北粮道，烧毁了三座粮仓，还截杀了送完整账本的亲兵——他们手中的，竟只是账本的残页。
“好狠的手段。”
萧老爷子将拐杖重重顿在地上，青石板裂开一道细纹，“柳仲文这是要毁尸灭迹，断我们的后路！”
萧策深吸一口气，将密信烧在炭盆里：“父亲放心，即便只有残页，上面的粮道印记与柳家商号的印章也做不了假。
儿子这就入宫。”
长乐宫的白玉阶前，积雪未消，宫娥捧着暖炉走过，衣摆扫过地面，留下细碎的声响。
萧策刚到宫门前，就见柳仲文穿着一身绯色官服，正与禁军统领说话，见了他，便笑着迎上来：“萧二公子倒是来得早，只是不知公子昨日在朱雀门私藏的‘贵客’，今日可敢带进宫来？”
萧策目光冷冽：“柳御史若关心朝堂之事，不如多想想如何解释漠北粮道的亏空，而非在此嚼舌根。”
柳仲文脸上的笑不变，眼底却藏着阴鸷：“粮道亏空？
那是萧将军镇守不利，怎倒赖到柳家头上？
再说，昨日陈副将身负重伤，公子却强行将人带走，莫不是怕陈副将说出些不该说的话？”
两人正对峙着，殿内传来太监的唱喏：“太后宣镇国公府二公子、御史大夫柳仲文入殿——”萧策不再与柳仲文纠缠，提着锦盒径首入殿。
长乐宫内燃着龙涎香，暖阁的纱帘后，太后斜倚在软榻上，手里捻着一串佛珠，见两人进来，便缓缓开口：“哀家听说昨日朱雀门闹得沸沸扬扬，柳卿，你先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仲文立刻躬身，声音带着刻意的急切：“回太后，昨日萧二公子带着漠北车队进城，臣儿承业见车队行迹可疑，便想上前查验，谁知萧公子不仅拒查，还拔剑威胁，更私藏了身负重罪的陈默——那陈默涉嫌通敌，萧公子此举，恐有不妥啊！”
“通敌？”
萧策上前一步，将锦盒呈到案上，“太后明鉴，陈副将是遭北狄伏击才重伤，身上带着的，是柳家通过漠北粮道走私军械的账本残页。
柳御史说陈副将通敌，不过是想掩盖柳家与北狄勾结的真相！”
柳仲文脸色一变，立刻反驳：“一派胡言！
萧策，你拿不出完整账本，就敢污蔑朝廷命官，莫不是萧家在漠北守不住疆土，想找柳家当替罪羊？”
太后抬手打断两人的争执，示意太监将锦盒打开。
账本残页上，黑色的墨迹虽有些模糊，却能清晰看到“柳记商号”的印章，以及与北狄交易的军械数量，旁边还标注着粮道的转运节点——正是柳仲文分管的粮道范围。
太后捻着佛珠的手指顿了顿，目光扫过两人：“账本虽有残损，却也不是空穴来风。
柳卿，你分管粮道多年，此事你需给哀家一个解释。”
柳仲文额头渗出冷汗，却仍强作镇定：“太后，这账本定是萧策伪造的！
臣忠心耿耿，怎会与北狄勾结？
再说，漠北粮道的守军都是萧家的人，萧策若想伪造印章，易如反掌！”
“柳御史倒是会颠倒黑白。”
萧策从袖中取出一块玉佩，放在案上，“这是上个月伏击陈副将的刺客身上搜出的，上面刻着柳家的‘莲纹’，柳御史总不会说，这也是萧家伪造的吧？”
玉佩通体莹白，背面的银莲纹与柳承业袖口的私徽一模一样。
柳仲文盯着玉佩，嘴唇动了动，竟说不出话来。
太后看着玉佩，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却没有立刻定罪：“此事牵扯甚广，既涉及世家，又关乎北狄，不可草率。
柳卿，你暂且停职待查，粮道之事交由户部接管。
萧策，陈默既在你府中，便好生照料，待他伤愈，哀家要亲自问话。”
两人躬身领旨，退出殿外。
刚到宫门口，柳仲文突然抓住萧策的手腕，声音压低，带着狠厉：“萧策，你以为这样就能扳倒柳家？
别忘了，京城不止你萧家一个世家，再过几日，就是皇室宗亲的围猎宴，到时候，咱们再慢慢算这笔账！”
萧策甩开他的手，冷笑：“柳御史还是先想想如何过太后这关吧。
围猎宴上，若柳家还敢耍手段，我萧策定让你们血债血偿。”
回到镇国公府时，己是午后。
萧策刚进暖阁，就见萧老爷子正与一位穿着青色布衣的男子说话，见他进来，那男子便起身行礼：“二公子。”
“这位是暗卫营的苏统领，”萧老爷子解释道，“方才苏统领来报，柳家昨夜不仅烧了漠北粮仓，还派人去了安国公府——安国公与柳家是姻亲，恐怕会站在柳家那边。”
苏统领补充道：“还有丞相府，丞相今日在朝堂上替柳仲文说了话，虽没明着偏袒，却也暗示太后‘不可因世家私怨动摇朝局’。”
萧策坐在椅上，手指敲击着扶手：“看来柳家早就联络了其他世家，想联手打压萧家。
围猎宴还有五日，他们定是想在宴会上动手，要么栽赃萧家，要么……首接除掉我和父亲。”
萧老爷子点点头：“你说得对。
太后虽让柳仲文停职，却没治他的罪，就是想看看世家的反应。
咱们不能等，得主动出击——苏统领，你立刻去漠北，找到完整的账本，还有柳家与北狄交易的证据。
萧策，你去趟靖远侯府，靖远侯与柳家有旧怨，或许会帮我们。”
“是。”
两人同时应下，匆匆离去。
暖阁里只剩下萧策父子，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落在炭盆里的灰烬上，泛起微弱的光。
萧老爷子看着萧策，眼中满是凝重：“这趟浑水，咱们萧家退无可退。
要么赢，要么……满门抄斩。”
萧策握住腰间的匕首，指节泛白：“儿子不会让萧家输的。
柳家欠萧家的，欠漠北将士的，儿子定要一一讨回来。”
暮色渐沉，镇国公府的灯笼次第亮起，昏黄的光映着门前的石狮子，却照不亮即将到来的黑暗。
围猎宴的钟声己在远处敲响，大雍朝的世家争霸，终于要从暗处，走向明面上的刀光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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账本残页上，黑色的墨迹虽有些模糊，却能清晰看到“柳记商号”的印章，以及与北狄交易的军械数量，旁边还标注着粮道的转运节点——正是柳仲文分管的粮道范围。
太后捻着佛珠的手指顿了顿，目光扫过两人：“账本虽有残损，却也不是空穴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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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镇国公府时，己是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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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是暗卫营的苏统领，”萧老爷子解释道，“方才苏统领来报，柳家昨夜不仅烧了漠北粮仓，还派人去了安国公府——安国公与柳家是姻亲，恐怕会站在柳家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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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老爷子点点头：“你说得对。
太后虽让柳仲文停职，却没治他的罪，就是想看看世家的反应。
咱们不能等，得主动出击——苏统领，你立刻去漠北，找到完整的账本，还有柳家与北狄交易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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