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凶案现场的织金锦深夜十一点,刑侦队长陆寒江用力敲响了"经纬阁"的木门。
雨水顺着他的警用风衣下摆滴落,在他脚边形成一小滩水渍。
这趟差事让他心头窝火——上面竟让他这个破案率第一的队长,来请教一个织绣的?
门悄无声息地开了。一位身着素雅棉麻裙的年轻女子立在门后,气质沉静,眼神却带着审视。
"陆寒江队长?"她的声音清冷,像落在青石板上的雨滴。"是我。沈知微女士?
"陆寒江亮出证件,语气里带着刻意保持的公务化冷静,"为李万山的案子,
需要你协助调查。"沈知微微微侧身:"请进。"院落别有洞天。
青石板路在翠竹掩映间蜿蜒,廊下悬挂着几盏昏黄的纸灯笼。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淡香,
混合着陈年木材、植物染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墨韵。静室内,
一位身着月白色新中式长裙的女子正背对着他们,俯身于一张巨大的花梨木案前。
案上铺陈着一幅正在进行修复的古画,她手中一枚细长的银针,正就着灯光,
穿引着几乎肉眼难辨的丝线。听到脚步声,她缓缓放下手中的活计,转过身来。
陆寒江呼吸微顿。眼前的女子比他想象中还要年轻,面容清丽如出水芙蕖,
一双眸子却沉静似水,仿佛蕴藏着与她年龄不符的古井无波。"沈女士,
我是市刑侦队陆寒江。"他率先开口,"深夜打扰,
是为了一起案件......""李万山的案子。"沈知微打断他,
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直达核心的穿透力,"我看过新闻简报。"她绕过桌案,
步履无声地走近。她的目光掠过陆寒江肩上的雨渍,和他眼底无法完全掩饰的焦躁与怀疑,
最后定格在他脸上。"那块织金锦残片,带来了吗?"直接,干脆,没有任何寒暄。
陆寒江给身后的小李使了个眼色。小李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透明的证物袋。
"在这里。我们已经做过全面的理化分析,上面只有死者本人的指纹和微量皮屑,
没有其他任何有价值的......"沈知微没有理会他的补充,
她的全部注意力已经落在了那块即使在灯光下也流转着暗金色泽的古老织物上。她伸出右手,
指尖在触及证物袋的前一刻顿住,抬头看向陆寒江,眼神锐利。"我需要直接接触它。
""这不符合规定!"小李脱口而出,"证物必须......""规定?
"沈知微轻轻挑眉,那个微小的弧度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规定能帮你找到凶手吗,
警官?"她转而看向陆寒江,语气不容置疑:"隔着屏障,我'看'不清。
"陆寒江的眉头拧成了死结。理智告诉他这荒谬绝伦,
但局长那句"最后的希望"和眼前女子过分镇定的眼神,像两根绳子拉扯着他。
现场确实再也找不到任何突破口了。沉默在雨声中蔓延,足足过了十秒。陆寒江深吸一口气,
几乎是咬着牙说道:"打开证物袋。""队长!""打开!"证物袋被打开。
沈知微从案几旁的一个紫檀木盒里,取出一双薄如蝉翼的素绉纱手套,缓缓戴上。
她的动作优雅而虔诚,仿佛在进行某种仪式。
当她冰凉的指尖终于轻轻触碰到那块历经千年的织金锦时,她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微微一颤。
来了。眼前的静室、紧张的警察、窗外的雨声......一切景象如同退潮般迅速远去。
无数破碎的光影和感知蛮横地冲入她的脑海——......是黑暗,绝对的、窒息的黑暗。
......一股浓烈的、混合着泥土腥气和某种檀香木腐朽的气味钻入鼻腔。
......冰冷的触感,是石头,四壁都是潮湿的石头。
......一点昏黄的烛火摇曳起来,映照出一只手,骨节分明,正缓缓抬起。
那只手的拇指上,戴着一枚质地温润、却刻满了诡异回纹的......玉扳指!
......紧接着,是背后传来的、微不可闻的脚步声!
一股巨大的、令人汗毛倒竖的危机感如同冰锥般刺向她他?的后心!......窒息!
喉咙被死死扼住的痛苦!"唔!"沈知微猛地抽回手,踉跄后退一步,
脸色在刹那间变得苍白如纸,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她扶住桌沿,才勉强稳住身形,
胸腔剧烈起伏,贪婪地呼吸着空气,仿佛刚刚真的被人扼住了咽喉。"沈女士?!
"陆寒江一步上前,下意识想扶住她,手伸到一半却僵在半空。
他震惊地看着她这突如其来的剧烈反应。这不是装出来的。小李更是吓得大气不敢出。
沈知微闭上眼,努力平复着翻涌的气血和共情带来的惊悸。几秒钟后,她再睁开眼时,
眸中已恢复了大部分清明,只是脸色依旧不好看。"你看到了什么?
"陆寒江的声音低沉而急促,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期待。沈知微没有立刻回答,
她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让带着湿气的冷风吹拂面颊。半晌,她才转过身,
语速平稳却掷地有声:"第一,凶案第一现场,不在死者位于市中心的豪宅,
而是在一个密闭的、类似古代墓室或地下石窖的环境里。"陆寒江瞳孔骤缩。
李万山尸体被发现时,是在自家书房!"第二,凶手是男性,
身高大约一米七八到一米八二之间,右手拇指戴着一枚刻有复杂回纹的玉扳指。
他与死者相识,并且......死者对他缺乏防备。""第三,
"沈知微的目光再次落回那块织金锦上,眼神锐利如刀,"这块锦,不是普通的随葬品。
这是宋代宫廷'文思院'的杰作,采用'捻金线'和'片金线'交替织造的'满花锦',
专用于赏赐立下殊勋的武将或近臣。能拥有它,并能准确判断其价值的人,绝非普通富豪,
必定是对高古玉器和宋代织锦有极深造诣的圈内人。"她顿了顿,
抛出了最终的结论:"陆队长,你们的方向错了。这不是一起简单的谋财害命或仇杀。
凶手精通古物,心思缜密,且有足够的时间布置现场。排查死者近三个月内,
所有与他有过古玩交易、鉴定往来,或共同参与过地下拍卖会的对象,
重点关注符合我描述特征的人。"静室里死一般的寂静。小李张大了嘴巴,
手里记录的本子差点掉在地上。陆寒江站在原地,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
他所有的怀疑、所有的焦躁,在这一刻被沈知微这番抽丝剥茧、却又石破天惊的推断,
击得粉碎。她甚至没有询问任何案件细节,仅仅是通过触摸一块死物,就还原了第一现场,
描绘了凶手特征,并指明了侦查方向!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对"专业"二字的理解范畴!
这......这怎么可能?!窗外的雨,不知何时下得更大了,噼里啪啦地敲打着窗棂。
陆寒江死死地盯着沈知微,试图从她平静无波的脸上找出一丝破绽,却一无所获。
他胸口剧烈起伏,世界观正在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崩塌与重建。他终于明白,
局长那句"最后的希望"意味着什么。他也终于意识到,自己之前那点基于现代科学的傲慢,
在这个名为沈知微的女子面前,是何等可笑。他深吸一口气,
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干涩:"......这些信息,你有几分把握?
"沈知微拿起桌上的一块软布,细细擦拭着刚才触碰过织金锦的指尖,闻言,她抬起眼帘,
那双清冷的眸子在灯光下,折射出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陆队长,"她红唇轻启,
一字一句,清晰地敲在陆寒江的心上,"万物有痕,经纬不语。而我,
是唯一能听懂它们说话的人。"她将用过的软布投入一旁的专用收集盒,
语气淡漠却带着千钧之力:"现在,不是问我把握几分的时候。而是你,
是否相信织物不会撒谎。"陆寒江喉咙发紧,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就在这时,
沈知微放在案几上的私人手机,屏幕忽然亮起。一条没有备注姓名的信息跳了出来。
发信人处,是一串经过加密的乱码。信息内容只有简短的一句话:知微,
你终于还是'出手'了。'赝楼'已注意到你。沈知微的目光扫过屏幕,
瞳孔几不可查地微微一缩。她面上不动声色,手指却悄然收紧,指尖陷入柔软的掌心。
她抬起头,看向窗外无边的雨夜,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深的凝重。风雨,似乎更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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