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转五十万。"林秋月正在给病人换药，手机震了一下。她擦干手，
看到弟弟发来的微信。"什么五十万？""爸妈下周三75大寿，酒店订金。"弟弟秒回，
"我手头紧，你先垫着。"林秋月看着输液瓶里的药水，一滴一滴往下掉。"小强，
五十万不是小数目...""姐，就三天时间，你到底给不给？"林秋月手指悬在屏幕上。
27年了。从18岁到45岁。她好像一直在给钱。"妈说了，你要是不出这钱，
寿宴就不办了。"弟弟又发来一条，"到时候亲戚问起来，你自己解释。
"林秋月看着这句话，突然想起一件事。上个月，她无意中看到弟弟的朋友圈。那条朋友圈，
她不在可见范围内。下班后，林秋月没有直接回家。她坐在医院楼下的花坛边，
翻开手机里的记账本。这是她18岁开始记的账，27年没断过。
1998年7月：工资750，给家600 1998年8月：工资750，
给家600 ...一页一页翻过去。
3年9月：小强大学学费17000 2014年9月：小强大学学费17000大学四年，
她给了66000。2015年3月：小强买房，出50万借了亲戚20万，
自己30万存款全部2018年6月：小强结婚，红包25万借同事10万，
存款15万2020-2023年：小强儿子林宇上学，每年学费6万，给了3年，
共18万零零散散的其他开销：至少还有10万。总计：950000元。95万。
林秋月合上手机，闭上眼睛。她想起1998年的夏天。那年她中考考了全县第五名。
班主任王老师骑车来家里，坐在堂屋里和父母说话。"秋月这孩子聪明，考重点中学没问题，
以后考大学也有希望。"父亲抽着烟，不说话。母亲笑了笑。"王老师，
不是我们不想让她读，实在是家里条件不好。""可以申请助学金的...""不行。
"母亲摇头，"家里还有小强要养，我们得给他攒钱。"王老师叹了口气，走了。
林秋月站在门口，看着老师的自行车越骑越远。那天晚上，5岁的弟弟爬到她床上。"姐姐，
你真的不读书了吗？""嗯。""那姐姐要去哪里？""去镇上打工。"弟弟突然哭了。
"我不要姐姐走..."林秋月抱住弟弟。"姐姐不是走，是去赚钱，
赚了钱给小强买好吃的。""真的吗？""真的。"弟弟不哭了，在她怀里睡着了。
林秋月看着弟弟的脸，心里想：弟弟这么小，家里这么穷，她应该出去赚钱，让弟弟能读书。
这是姐姐应该做的。第二天，她去了镇上的制衣厂。月薪750块。她留150，
交600给家里。母亲收了钱，很高兴。"秋月真懂事。"然后转身给弟弟买了新书包。
80块的。林秋月看着那个书包，突然觉得喉咙有点紧。但她什么都没说。因为弟弟要读书。
这些年，她一直这么想。手机响了。是丈夫赵建打来的。"怎么还不回来？""马上。
"林秋月站起来，"建哥，小强又找我要钱了。"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要多少？
""五十万。""什么？"赵建声音高了，"他疯了？""说是爸妈寿宴的钱。""那他呢？
他不出？""他说手头紧。"赵建冷笑。"秋月，你弟弟在互联网公司当产品经理，
你知道这职位的工资吗？""不知道。""至少三十万年薪起步，他在大厂，肯定更多。
"林秋月愣住了。"你怎么知道？""我同学的儿子也在互联网公司，跟你弟弟同行。
"赵建说，"秋月，他不是手头紧，他是拿你当提款机。"林秋月站在路边，
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建哥，我...""你别急着答应。"赵建说，"今晚回来，
我们好好算算账。"回到家，女儿赵雨欣正在写作业。"妈，你回来了。""嗯。
"林秋月放下包，"作业多吗？""还行。"女儿抬起头，"妈，下周学校有个钢琴比赛，
我想报名。""比赛费多少？""八百。"林秋月犹豫了一下。"雨欣，
这个月妈妈手头有点紧...""没关系。"女儿笑了笑，"我不去了，
反正也不一定能拿奖。"林秋月看着女儿，心里突然很难受。女儿14岁了。这些年，
她在女儿身上花的钱，远远比不上在弟弟家花的。去年女儿想学钢琴，学费一年两万。
她说太贵了。但侄子林宇上的私立小学，一年学费6万。她给了3年。晚上，
赵建拿出一个笔记本。"秋月，我们来算算账。"他把林秋月这些年的收入和支出都列出来。
"你从18岁打工到现在，27年。""前十年，月薪从750涨到3000，
平均算2000，一年24000，十年就是240000。""后十七年，
月薪从3000涨到现在的11000，平均算7000，一年84000，
十七年就是1428000。""总收入：约166万。"赵建顿了顿。"你给家里的钱，
按你的账本算，是95万。""剩下的71万，
扣除你自己这些年的生活开销、买房、养孩子，现在卡里只有8万。"他看着林秋月。
"秋月，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什么？""这意味着，你这27年，
近60%的收入都给了娘家。""而你自己和女儿，只用了40%。"林秋月说不出话来。
"秋月，我不是说不能帮家里。"赵建说，"但你弟弟早就独立了，
为什么还要一直问你要钱？"林秋月低下头。"因为...因为当年是我没读书，
家里才能供小强读大学。""那不是你的错。""可是...""可是什么？"赵建打断她，
"秋月，你醒醒吧，你不欠任何人的。"林秋月看着桌上的账本，
突然想起上个月看到的那条朋友圈。"建哥，我给你看个东西。"她拿出手机，打开微信。
上个月，她用女儿的账号刷朋友圈，无意中看到弟弟发的一条动态。照片上，
是一个精美的奖杯。配文："年度最佳产品经理，公司奖励的特斯拉Model Y提车了！
感谢团队，感谢公司！"下面有评论："小强厉害！""恭喜恭喜！""豪车配英雄！
"林秋月点开弟弟的朋友圈主页。很多照片。公司年会，中秋晚宴，团建旅游。
都是她从来没见过的。她试着用自己的账号看弟弟的朋友圈。只有寥寥几条。
都是关于孩子的。没有任何关于工作、关于奖金、关于豪车的内容。"他把你分组了。
"赵建看着手机，"秋月，你明白吗？他在刻意对你隐瞒他的真实生活。"林秋月手在发抖。
"为什么...""因为他不想让你知道他有钱。"赵建说，"如果你知道了，
他就没法理直气壮地问你要钱了。"林秋月看着那辆特斯拉的照片。Model Y。
落地40多万。公司奖励的。这意味着他的年薪加奖金，至少50万以上。而他，
三天前还在跟她说"手头紧"。林秋月放下手机，看着天花板。27年。
她以为自己在帮弟弟。原来弟弟只是在用她。第二天上班，林秋月一直心不在焉。
中午休息时，她坐在护士站，再次打开弟弟的朋友圈。用女儿的账号看。她往前翻。
一条一条看。越看越心惊。去年12月：海南三亚度假，住的是亚龙湾五星级酒店。
去年9月：给儿子买了一台最新款iPad Pro。去年6月：和朋友去了日本旅游。
去年3月：换了劳力士手表。每一条，都是高消费。而她自己呢？去年过年，
女儿想要一双300块的运动鞋。她说太贵了，最后买了120块的。林秋月合上手机，
突然觉得很可笑。她拿起电话，拨通了堂姐林秋云的号码。"喂，秋月？""秋云姐，
我想问你个事。""什么事？""老家的房子...是不是拆迁了？"电话那头突然安静了。
"秋云姐？""秋月，你...你怎么知道的？"堂姐的声音有点慌。林秋月心一沉。
"所以是真的？""这个...秋月，你不知道吗？""我不知道。"林秋月握紧电话，
"什么时候的事？""三年前啊。"堂姐说，"老家那片都拆了，你爸妈家那套房子，
赔了320万。"320万。林秋月脑子嗡的一声。"秋云姐，你说多少？""320万啊。
"堂姐说，"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了，毕竟是你家的事...""我爸妈...没告诉过我。
""啊？"堂姐也惊了，"怎么可能？那么大的事，他们居然瞒着你？"林秋月闭上眼睛。
"秋云姐，那笔钱，现在在哪？""应该...应该在你爸妈手里吧。"堂姐犹豫了一下，
"不过我听说，你弟弟想在上海再买套房，你爸妈好像要把钱给他...""谢谢秋云姐。
"林秋月挂了电话，整个人坐在椅子上。320万。三年前。2022年。那一年，
弟弟跟她借钱，说要给孩子交学费，手头紧。她给了6万。那一年，父母打电话给她，
说家里漏水要修房顶，要5万块。她给了。那一年，她自己想换个大点的房子，
去问父母能不能帮忙凑点首付。母亲说："秋月啊，我和你爸都退休了，没什么钱，
帮不上忙。"她说："没关系妈，我自己想办法。"最后她没换房子。因为钱不够。
林秋月拿出手机，给父亲打电话。"爸。""秋月啊，什么事？""我想问你个事。
"林秋月深吸一口气，"老家的房子，是不是拆迁了？"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你怎么知道的？"父亲声音有点慌。"所以是真的。"林秋月笑了，"爸，
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个...秋月，我和你妈想着，那房子是我们的，
拆迁款也是我们的养老钱...""养老钱？"林秋月打断他，"爸，那笔钱，
你们是不是准备给小强买房？"父亲又沉默了。"秋月，你听我说...""爸，
你不用解释了。"林秋月说，"我只问你一句，三年前你们收到拆迁款之后，
是不是还问我要过钱？""这个...""是或者不是。""是..."父亲声音很小，
"但是秋月，我们也是没办法，小强要用钱...""够了。"林秋月挂了电话。
她坐在护士站，看着窗外。27年前，她18岁。父母说家里穷，让她辍学打工。她信了。
所以她从18岁打工到现在，27年，给了家里95万。但是三年前，父母就有了320万。
却还在继续问她要钱。还在继续装穷。还在继续说"家里困难"。
林秋月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父母从来没有穷过。只是她，被一直当成了提款机。下班后，
林秋月直接去了父母家。父母住在市区的老小区，90年代的房改房，三室一厅。"妈，
我来了。"母亲正在做饭，看到她有点惊讶。"秋月，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我想和您还有爸聊聊。""聊什么？""聊拆迁款。"母亲手里的锅铲掉在了地上。
"你...你都知道了？""嗯。"林秋月走进客厅，坐下，"堂姐告诉我的。
"父亲从卧室出来，脸色不太好。"秋月，你大老远跑来，就为了问这个？""不是问，
是想知道真相。"林秋月看着父母，"爸妈，我给了这个家95万，我有权知道，对吗？
"父母对视一眼。母亲坐下来。"秋月，不是我和你爸要瞒着你...""那是为什么？
""因为...因为怕你多想。"母亲说，"那笔钱是我和你爸的养老钱，跟你没关系。
""跟我没关系？"林秋月笑了，"妈，三年前，你们收到这笔钱之后，问我要过多少钱，
你记得吗？"母亲不说话了。"我记得。"林秋月拿出手机，翻开记账本，
"2022年3月，你说家里漏水修房顶，要5万。我给了。""2022年7月，
小强说孩子交学费，要6万。我给了。""2022年11月，你说爸住院要押金，要3万。
我给了。""2023年2月，小强说买车差点钱，要8万。我给了。""2023年6月，
你说请客吃饭差钱，要2万。我给了。""2023年10月，小强说装修房子，要10万。
我给了。""加起来，34万。"林秋月看着母亲。"妈，你们有320万，
为什么还要问我要这34万？"母亲低下头，不说话。
"因为你们根本没把这320万当养老钱，对吗？"林秋月继续说，
"你们是准备给小强买房的。"父亲开口了。"秋月，
小强是你弟弟...""我知道他是我弟弟。"林秋月打断他，"但爸，我也是你女儿啊。
""你不一样。"父亲说，"你是女孩，嫁出去了，就是人家的人了。小强是男孩，
要传宗接代，要买房娶媳妇生孩子。""所以女孩就活该被剥削？""什么叫剥削？
"父亲声音高了，"我们养你这么大，你给家里点钱不是应该的吗？""应该的。
"林秋月点头，"所以我给了95万，我尽了义务。但是你们呢？你们有320万，
却还在装穷问我要钱，这是什么？"父母都不说话了。"我再问你们一句。"林秋月站起来，
"那320万，你们打算给我多少？"母亲看了看父亲。"我们...我们想着，
给你二十万...""二十万？"林秋月笑了，"320万，你们给小强300万，
给我20万？""秋月，你要理解。"母亲说，"小强在上海，房价那么高，
他要买第三套房了，钱不够...""等等。"林秋月打断她，"你说什么？第三套？
""对啊，他现在有两套了，一套自住一套出租，现在家里人多了，
想换个大的..."林秋月看着母亲，突然觉得很可笑。"妈，你知道我住的房子多大吗？
"母亲不说话。"70平。"林秋月说，"两室一厅，贷款还有12年没还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