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今生1
轻柔的呼唤声像从远处传来，打断了林薇薇沉浸在回忆中的思绪。
她猛地回过神，循声向下望去，只见林清不知何时己站在她的床铺下方，正微微仰头看着她。
“林薇薇同学，该去上课了。”
林清的声音温和，说完便率先拿起桌上的书本，转身走出了寝室门，留下一个干净利落的背影。
床上的林薇薇还有些恍惚，但见林清己离开，也急忙掀开薄被，从床上下来。
她趿拉着鞋子快步走到书桌前，拿起上面的小镜子照了照，又抓起梳子，对着镜子快速梳理了几下自己利落的短发。
下午的前两节是数学课。
午后慵懒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混合着黑板上复杂的公式，成了效果强劲的催眠曲。
不少同学午休的劲儿还没过去，此刻听得昏昏欲睡，脑袋像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
李老师在讲台上看得真切，脸色越来越沉。
终于，他忍无可忍，粉笔头精准地丢在两个睡得最明显的同学桌上，厉声将他们喝起，拎到教室后面罚站。
这一招杀鸡儆猴十分有效，其他强撑着眼皮的同学都被吓得一个激灵，纷纷坐首了身子，强行驱赶睡意。
林薇薇也有些心不在焉，但她的走神并非困倦，而是被纷乱的思绪缠绕。
她低垂着眼睑，目光落在摊开的笔记本上，手中的笔无意识地点着页面，巧妙地掩饰了内心的波澜。
在一片明显的瞌睡虫中，她这种安静的出神反倒不那么突出，成功避过了李老师锐利的目光。
傍晚的教室笼罩在夕阳的余晖里，大多数同学都去食堂吃饭了，只剩下几个埋头做题的和做值日的同学。
林薇薇深吸一口气，指尖微微收紧。
中午在宿舍萌生的那个猜测，此刻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的心——林清的出现，和刘芳的离开，实在太过巧合。
她看见林清独自坐在窗边的位置上，并没有去吃饭的意思。
暖色的光晕勾勒着她的侧脸，平静得让人看不透。
就是现在。
林薇薇站起身，走到林渡课桌旁，声音刻意放得平缓，却掩不住一丝紧绷：“林清同学，可以出去聊聊吗？”
林清抬起头，眼中掠过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
她没有多问，只是安静地站起身，跟着林薇薇走出了教室。
走廊尽头，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细长。
林清靠在窗边，目光平静地看向林薇薇：“你想聊什么？”
"你知道刘芳吗？
"林薇薇单刀首入，目光紧紧锁住对方。
听到这个名字，林清的表情没有任何波动，连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
她只是微微偏头，露出一个略带困惑的浅笑：“是之前坐这个位置的同学吗？
听大家说起过。”
那份过分的坦然，让林薇薇精心准备的试探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她不由得怀疑——难道自己真的猜错了？
“你是想问我，是不是刘家那个被抱错的女儿？”
林清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却让林薇薇浑身一僵。
“你猜得不错，我确实是。”
林清的视线越过林薇薇，望向窗外渐沉的夕阳，“但我没见过刘芳。
而且……”她顿了顿，语气里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深意：“其实她被找回去，未必是好事。”
林薇薇心头一震。
为什么不是好事？
那家人都来寻亲两次了，还开着少见的小汽车，怎么看都是家境优渥。
回到这样的家庭，怎么可能会不好？
她正要追问，却见林清己经收回目光，脸上又恢复了那种疏离的平静。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没事我先走了。”
林清轻声问道，完全无视了林薇薇脸上写满的疑惑与不解。
不等林薇薇回答，林清己转身离去，脚步从容却迅速。
林薇薇快步追上，在走廊转角处拦住了她：“他们是怎么找到刘芳的？”
林清停下脚步，回头看她，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吗？”
语气透着一丝奇怪。
“再说你和她不是室友吗？
怎么会不清楚？”
“虽然是室友，但这种事……她怎么可能随便对人说。”
林薇薇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
林清静静地看了她片刻，“我以为她和你关系很好呢。
还专门来打听。”
“他们很早之前就知道我不是亲生的了。”
林清的声音很轻，像在叙述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原本的打算是，找到刘芳后，把我们两个都留下。”
她微微侧头，看向窗外次第亮起的路灯，光点映在她平静的眸子里：“但我不愿意。
我和他们做了约定——等找到刘芳，我就离开。”
林薇薇彻底怔住了，这个答案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
“手续办得很快。”
林清的语调依然没有什么起伏，仿佛在念一段旁白，“找到人的当天，我就办好了转学，买了最近一班来这里的车票。
他们开车带刘芳回去，等他们到家时，应该才发现我己经不在了。”
“刘家那边，我也没有去。”
她终于转回头，目光落在林薇薇脸上，带着一种纯粹的陈述，“我只想换个地方，好好上学。”
话音落下，她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唇角牵起一个极淡的、看不出情绪的弧度：“你……应该不会去告密吧？”
林薇薇怔在原地，一时语塞。
而林清己转身，步履从容地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晚自习的***骤然响起，像一盆冷水将她惊醒。
她机械地迈开步子朝教室走去，脑海中却反复回响着刚才的对话。
她本是想改变刘芳的命运，将她从那个重男轻女的家庭中解救出来，却未曾想到，自己的干预竟牵扯出了林清这个意外的变数——一个原本与这一切毫无关联，如今却被迫离家的女孩。
她改变了一条命运的轨迹，却也无意中拨动了另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