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暮春的风裹着未散的血腥味，卷过乱葬岗的枯树林时，林凛甲胄上的红缨被吹得劈啪响。
她勒住战马“踏雪”的缰绳，掌心因用力而泛白——方才探子来报，
叛军把沈砚绑在这乱葬岗当诱饵，说“林凛若来，便让她亲眼见着心上人成肉泥”。“将军，
前方恐有埋伏，不如让末将先带一队人探路？”副将秦薇按住腰间的剑，
目光警惕地扫过前方丛生的荆棘。林凛没应，只是翻身下马。甲胄触地时发出沉重的声响，
她抬手抹去脸上溅到的尘土，视线穿透交错的枯枝，
终于落在了那抹蜷缩的白影上——是沈砚。他被粗麻绳绑在最粗的那棵枯树干上，
素色的长衫浸满了暗红的血污，领口被扯破，露出皮肤上一道道伤痕，血正顺着肌肤往下滑。
他的头垂着，墨色的长发遮住了脸，只有偶尔颤动的睫毛，能让人确认他还活着。
林凛的心猛地一紧，提剑快步冲过去，剑刃划破麻绳的瞬间，沈砚像断了线的木偶，
软软地倒了下来。林凛伸手接住他，指尖触到他冰凉的肌肤时，沈砚突然睁开了眼。
他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却亮得惊人，看清是林凛的瞬间，紧绷的下颌线微微松动，
声音轻得像碎瓷：“阿凛……你来了。”他的气息微弱，说话时还带着气音，
林凛却听得清清楚楚。她把人打横抱起，
动作轻柔得不像个刚从战场上下来的将军：“我来了，砚儿，别怕。
”怀里的人似乎松了口气，头轻轻靠在她的肩窝，温热的呼吸扫过她的脖颈。林凛这才发现，
他的手里还紧紧攥着一块碎裂的木簪——那是沈砚母亲临终前留给她的遗物，
去年沈砚及笄时，还笑着跟她说“等以后阿凛娶我，我就戴着它拜堂”。回营的路上，
踏雪走得格外稳。林凛抱着沈砚，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单薄的身体在微微发抖，不是因为冷，
是因为疼。她低头看他，发现他正咬着下唇，把呻吟都咽在喉咙里，连眉峰都皱得紧紧的，
却还是强撑着体面。“疼就喊出来，没人会笑你。”林凛的声音放得极软。沈砚摇了摇头，
指尖轻轻勾了勾她的袖口：“我不疼……阿凛别担心。”林凛没再说话，只是加快了脚步。
她想起十岁那年，沈砚被几个地痞堵在巷口抢铜板，也是这样咬着唇不吭声，
直到她拎着木棍冲进去，把人打跑，才看见他眼里的泪。那时候她就说：“砚儿，
以后我护着你，谁也不能欺负你。”可现在，她还是让他受了这么多苦。军医给沈砚诊治时，
林凛就站在帐外守着。帐帘没拉严，能看见沈砚躺在榻上，褪去长衫后，背上全是鞭痕，
旧伤叠着新伤，触目惊心。军医叹了口气：“将军，沈公子伤得重，肋骨断了两根，
还中了些轻微的毒，得好生静养，至少要三个月才能痊愈。”林凛点头，推开门走进帐内。
沈砚刚喝完药，正靠在枕头上闭目养神，听见动静，缓缓睁开眼，看见是她，
嘴角牵起一抹浅淡的笑：“阿凛，你没受伤吧？”他自己伤成这样，倒先关心起她来。
林凛走过去，坐在榻边，伸手轻轻碰了碰他没受伤的脸颊：“我没事，你好好养伤。
这帅帐以后你住，我去偏帐。”沈砚的睫毛颤了颤，没反对，
只是小声说：“那……阿凛要常来看我。”“好。”接下来的日子，
林凛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沈砚身上。每天早上，她会亲自去伙房端来熬好的小米粥，
吹凉了一勺一勺喂他；中午守在他床边，读兵书给他听——沈砚喜欢听这些，
说“阿凛讲的比先生讲的有意思”；晚上则坐在帐外的石阶上，处理军务，
偶尔抬头看一眼帐内的烛火，只要那团光晕亮着，她就觉得安心。有次秦薇来送军报，
正好撞见林凛给沈砚擦手。沈砚的手指纤细，林凛握着他的手，
动作轻柔得像在碰易碎的珍宝，连甲胄的边缘都特意避开，怕划伤他。
秦薇忍不住打趣：“将军，您对沈公子，可比对咱们这些出生入死的姐妹上心多了。
”林凛抬头看她，脸上难得有了笑意：“他不一样。”秦薇挑眉：“是不一样，
毕竟是将军放在心尖上的人。”帐内的沈砚听见这话，耳尖瞬间红了，悄悄把脸埋进枕巾里。
林凛瞥见他的小动作，嘴角的笑意更深了，抬手把军报接过来：“别胡说，快把军报给我。
”日子一天天过去，沈砚的伤渐渐好了起来。能下床走动那天，他特意换了件干净的长衫，
站在帐外等林凛回来。夕阳落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林凛远远看见，
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念头——她想娶他，想让他永远留在自己身边。班师回朝那日，
京城的百姓夹道欢迎。林凛骑着踏雪走在最前面，沈砚坐在马车里，掀开帘子看她，
眼里满是骄傲。到了宫门前，女帝亲自出来迎接，握着林凛的手说：“林将军平定叛乱，
劳苦功高，想要什么赏赐，尽管跟朕说。”林凛单膝跪地，声音坚定：“陛下，
臣不求金银珠宝，只求陛下赐婚——臣想娶沈家公子沈砚为妻。”这话一出，
周围瞬间安静了。毕竟在这女尊男卑的世界里，女子娶夫本是常事，可林凛是大将军，
沈砚却是个家道中落、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不少人都觉得沈砚配不上她。女帝愣了愣，
随即笑了：“朕还以为你要求什么高官厚禄，原来是为了这事。准了！三日后，
朕亲自为你们主婚。”林凛谢过女帝，转身看向马车。沈砚刚好掀开帘子，四目相对，
他的眼里满是惊喜，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安。回到沈府时，
林凛才发现这里早已不是她记忆中的模样。叛军攻进京城时，沈家被烧了大半，
只剩下正厅和一间厢房还完好。沈砚站在残破的院子里，看着满地的断壁残垣，
眼底泛起了水光：“阿凛，这里……太破了。”“没关系。”林凛走过去，
从身后轻轻抱住他，“我们可以重新修，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沈砚靠在她怀里，
点了点头，手指轻轻攥住她的衣襟：“阿凛，我……我会不会配不上你？”“胡说什么。
”林凛低头，在他的发顶印下一个轻吻，“在我心里，你是最好的。
”三日后的婚礼办得很热闹。女帝亲自赐了红绸和贺礼，满朝文武都来贺喜。
林凛穿着量身定做的大红戎装，胸前绣着展翅的雄鹰，腰间佩着宝剑，看起来英气逼人。
沈砚则穿着素白底子绣浅红牡丹的嫁衣，头发用玉冠束起，脸上施了淡淡的粉，
看起来温柔又漂亮。拜堂时，沈砚的手一直在微微发抖。林凛握住他的手，
发现他的手心全是汗。她凑到他耳边，轻声说：“别怕，有我。”沈砚抬头看她，
眼里的不安渐渐散去，点了点头。婚宴上，宾客们轮番给林凛敬酒。她酒量好，
却也架不住人多，喝得酩酊大醉。回到新房时，烛火正旺，沈砚正坐在床边等她，
看见她进来，赶紧起身：“阿凛，你醉了，我给你倒杯醒酒茶。”他转身去倒茶，
林凛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暖暖的。她走过去，从身后轻轻抱住他，
下巴抵在他的肩窝：“砚儿，我们成婚了。”沈砚的身体猛地一僵，
手里的茶杯差点摔在地上。他转过身，看着林凛满是酒气的脸，眼神有些慌乱：“阿凛，
你……你先放开我，茶要凉了。”林凛没放，反而抱得更紧了：“砚儿，
我想跟你……”她的话还没说完，沈砚突然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她的触碰。
他的脸涨得通红，眼神躲闪：“阿凛，我……我身子还没好透，大夫说要再养些日子，
我们……再等等，好不好？”林凛的动作顿住，酒意醒了大半。她看着沈砚眼底的慌乱，
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却还是点了点头：“好，我听你的。”那天晚上，林凛睡在了偏房。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总想着沈砚刚才的反应。是真的身子没好，
还是……他不愿意？接下来的日子，林凛搬进了沈府的主院，却还是和沈砚分房睡。
每天早上，她去军营之前，沈砚都会早起给她煮好热茶，
准备好她爱吃的桂花糕；晚上她回来时，沈砚会在院子里等她，帮她解下甲胄，
递上温好的水。可每当林凛想靠近他，比如牵他的手，或者抱他，
他都会找借口避开——要么说“我还要去煮茶”，要么说“我还有书没看完”。有一次，
林凛夜里做了噩梦，梦见沈砚被叛军抓走，她怎么追都追不上。惊醒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