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嫁给傅沉舟的第三年,他的白月光离婚回来了。
他连夜将我送去海边别墅,说:别让她看见你心烦。
我握着胃癌晚期诊断书笑了:好,这次我永远都不会烦她了。
搬走那天,我摔碎了他最爱的古董钟,他冷眼旁观:闹够了就回来认错。
后来,他翻遍全城找到别墅,却见我的照片挂在灵堂中央。
古董钟突然敲响午夜十二点,背后露出一行刻字——
傅沉舟,我骗你的,其实我爱你整整十年。
空气里还残留着昨晚傅沉舟身上须后水的冷冽调香,以及,一丝不属于这个房子的、甜腻的女士香水味。
顾晚坐在梳妆台前,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桌面,留下一道清晰的痕。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得吓人,眼下一圈淡淡的青黑,唇色也淡得几乎看不见。胃部又开始隐隐作痛,像有只无形的手在里面狠狠拧搅,她下意识地用手按住,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手边的抽屉半开着,露出里面一份皱巴巴的诊断报告。胃癌晚期四个加粗的黑字,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瞳孔深处。
楼下传来引擎声,不是傅沉舟平时开的那辆低调的宾利,而是更张扬的跑车轰鸣。她走到窗边,撩开纱帘一角。
傅沉舟正从车上下来,绕到另一侧,绅士地拉开车门。一个穿着米白色长风衣的女人优雅地钻出来,拂了下长发,抬头看向别墅时,目光里带着一种打量所有物的审视和恰到好处的柔弱。
是苏清,傅沉舟放在心尖上多年、前些天才刚刚离婚归国的白月光。
顾晚看着傅沉舟极其自然地将手臂微微弯起,苏清的手便挽了上去,两人姿态亲昵地朝门口走来。她放下帘子,胃里的绞痛猛地加剧,喉咙口涌上一股腥甜,她强行咽了回去。
脚步声在门外停下,钥匙转动的声音清晰可闻。
门开了。
傅沉舟看到站在客厅中央的顾晚,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那眼神掠过她苍白的脸,没有停留,更像是不经意扫过一件碍眼的家具。
“你在这正好。”他开口,声音是一贯的平淡,听不出情绪,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决断,“清儿刚回来,心情不太好,需要静养。你暂时搬去城东海边那套别墅住一段时间。”
城东海边的别墅。那是他们结婚第一年他买下的,临着崖,风大,浪急,冬天冷得刺骨,夏天又潮得能拧出水。他从未带她去住过,倒是偶尔会去那里“静思”,嫌她吵闹。
顾晚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看着他和苏清挽在一起的手臂。
苏清依偎在傅沉舟身侧,目光柔柔地落在顾晚身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歉意,嘴角却弯着一个极淡的、属于胜利者的弧度。她轻轻晃了晃傅沉舟的胳膊,声音娇软:“沉舟,别这样……太麻烦晚晚姐了。”
傅沉舟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是面对顾晚时从未有过的温和:“不麻烦。那里清净,适合她休养。”他顿了顿,视线重新投向顾晚,多了几分不耐,“你去收拾一下,今晚就过去。别让清儿看见你心烦。”
别让她看见你心烦。
顾晚听着这句话,心脏像是被瞬间冻僵,然后被重锤敲碎,碎片稀里哗啦地落了一地,连带着最后那点微末的希望也砸得粉碎。原来她三年的婚姻,无数个日夜小心翼翼的陪伴和付出,最终只浓缩成一句“心烦”。
她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干涩沙哑,在空旷的客厅里显得格外突兀。
傅沉舟的眉头皱得更紧:“你笑什么?”
顾晚止住笑,抬起眼,目光平静得可怕,直视着他:“好。”
她答得太过干脆利落,没有预料中的哭闹、质问、争执,反而让傅沉舟愣了一下,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诧异,但很快又被更深的不悦覆盖。他厌恶她这种不合时宜的平静,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这次,”顾晚慢慢地说,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水里捞出来,带着沁骨的凉意,“我永远都不会烦她了。”
傅沉舟只当她是又在闹脾气,说气话。他冷下脸:“最好是这样。”
顾晚没再看他,也没看那个胜利者姿态的苏清,转身一步步走上楼梯。她的背影单薄得像一张纸,仿佛下一秒就要被穿堂而过的风吹散。
胃里的疼痛越来越剧烈,像有刀子在绞。她死死咬着牙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依靠那一点锐痛维持着最后的清醒,不让自己倒在楼梯上。
她的东西不多,一个行李箱几乎就能装完。在这个所谓的家里呆了三年,能称得上属于她的痕迹,少得可怜。傅沉舟从不允许她过多地侵占他的空间。
梳妆台、衣帽间、书房……她一点点收起那些微不足道的物品,动作很慢,不是因为留恋,而是剧烈的腹痛让她快不起来。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床头柜上那个沉重的紫檀木古董钟上。这是傅沉舟书房里的东西,有一次她打扫时差点摔了,他发了很大的火,那是他第一次对她吼,说这是他已故母亲留下的遗物,是他最看重的东西。后来不知怎的,他把它拿到了卧室。
她走过去,冰凉的指尖抚过古老钟盘上精致的雕花。钟声沉默着,如同她这沉默而失败的三年。
楼下隐约传来苏清娇俏的笑声,和傅沉舟压低了的、却难掩纵容的回应。
顾晚眼底最后一点光也寂灭了。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抱起了那个沉甸甸的古董钟。
行李箱的轮子滚过光洁的地板,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傅沉舟和苏清还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苏清正拿着一本杂志,指给傅沉舟看什么,姿态亲昵。
听到声音,傅沉舟抬头,看到顾晚拖着行李箱下来,脸色似乎比刚才更加透明。他视线落在她空着的手上,语气淡漠:“都收拾好了?”
顾晚停下脚步,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的目光落在窗外,天色已经暗沉下来,灰蓝色的云层压得很低。
“傅沉舟,”她忽然叫他的名字,声音轻得像是叹息,“我们结婚三年,你有没有哪怕一刻,想过要好好看看我?”
傅沉舟怔住,像是没料到她会突然问这个。苏清依偎着他,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
他的脸色沉了下来,认为这又是她以退为进的新把戏,试图在苏清面前给他难堪。耐心宣布罄尽,他语气冰冷:“顾晚,适可而止。现在不是你胡闹的时候。”
顾晚缓缓转回头,看着他,眼里什么都没有了,一片荒芜的空洞。
她笑了。
那笑容很淡,却莫名让人心头发瘆。
然后,她猛地举起了一直背在身后的手——那个沉重的、他视若珍宝的古董钟,被她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掼在了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上!
“哐当——!!!”
巨大的碎裂声骤然炸响,打破了别墅里所有虚假的平静!齿轮、发条、碎裂的木屑、玻璃碴子迸溅得到处都是!古老的钟摆弹跳了几下,最终死寂地躺在一片狼藉之中。
苏清吓得尖叫一声,猛地缩进傅沉舟怀里。
傅沉舟下意识地护住苏清,脸色瞬间铁青,额角青筋暴起。他看着地板上那堆残骸,眼神阴鸷得能滴出水来。他猛地抬头,死死盯住顾晚,那目光像是要将她剥皮抽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