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代战公主抱着刚满周岁的幼子坐在侧席,指尖轻轻拂过孩子绣着金边的襁褓,
笑声清脆如铃:“大王,你看阿古拉的眉眼,多像你年轻时的模样。
”薛平贵放下手中的奏折,起身走到她身边,弯腰在母子二人额上各印下一吻,
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何止眉眼,这孩子性子也随我,将来定是西凉的好栋梁。
”他顺势坐在软垫上,接过儿子逗弄,殿外风雪拍打窗棂的声响,
竟丝毫扰不了这满室的暖意。近侍轻声禀报:“大王,大唐使者已在殿外候着,
说有要事相商。”薛平贵眉峰微挑,将孩子递回代战怀中:“让他进来。”十八年了,
自他当年被魏虎设计,坠崖后被代战所救,已是整整十八载。这十八年里,
他从阶下囚成了西凉王,代战为他生了两子一女,陪他平定内乱,助他稳固政权,
早已成了他生命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至于长安城南的那座寒窑,那个抛绣球的女子,
早如风中尘埃,在记忆里散得无踪无影。大唐使者是个白面书生,见了薛平贵便跪地叩首,
呈上一封密信。信是苏龙所写,字里行间满是急切——王允篡位,唐王驾崩,
魏虎手握兵权在京城作乱,恳请西凉出兵相助,还许诺事后割让三城。
“王允、魏虎……”薛平贵指尖摩挲着信纸,眸色渐沉。这两个名字曾是他年少时的噩梦,
岳父的轻视,姐夫的构陷,若不是代战,他早已成了乱葬岗的孤魂。代战见他神色凝重,
轻声问道:“大王可是在为难?若是不愿插手大唐内政,便回了使者便是。”“并非不愿。
”薛平贵握住她的手,掌心温热,“魏虎害我险些丧命,此仇本就该报。
只是出兵需师出有名,贸然兴兵,恐遭非议。”正说着,殿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一名护卫匆匆闯入:“大王,殿外有个老卒,说持有大王昔日的信物,非要见您不可。
”“信物?”薛平贵皱眉,他在西凉十八年,从未与大唐旧人有过牵扯。“带他进来。
”老卒衣衫褴褛,背上背着个破旧的包袱,见到薛平贵便老泪纵横,
“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将军!您还记得老奴吗?我是当年您帐下的亲兵啊!
”薛平贵审视片刻,终于想起这张模糊的面孔,是当年随他出征西凉的旧部。
“你怎么会来西凉?”老卒颤抖着从包袱里取出半幅罗衫,布料早已褪色,
上面还沾着陈旧的血迹,绣着几行歪歪扭扭的字:“平郎,寒窑十八载,野菜充饥,
日夜盼君归。王宝钏字。”“王宝钏”三个字入耳,薛平贵心头莫名一跳,
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却想不起这名字究竟是谁。代战将孩子交给乳母,
缓步走到他身边,声音平静却带着威仪:“这位老丈,我夫君已是西凉大王,
从未听过这个名字。你怕是找错人了。”老卒急得连连磕头:“不可能!
这罗衫是当年夫人亲手绣的,将军您临走前说过,定会回来接她!寒窑十八年啊,
夫人挖野菜度日,头发都熬白了,眼睛也快哭瞎了,就盼着您回去!”十八年寒窑?
挖野菜度日?这些零碎的画面在薛平贵脑海里闪过,却始终拼凑不成完整的记忆。
他只记得自己坠崖后被代战所救,醒来时身边是这位明媚热烈的公主,她不顾父王反对,
执意要嫁给他,为他挡下无数明枪暗箭。那些前尘往事,早已被西凉的风沙掩埋。“老丈,
”薛平贵语气淡漠,“本王当年坠崖失忆,早已不记得什么王宝钏。你手中的信物,
或许是他人之物。念在你是旧部,赏你些银两,速速回大唐去吧。”老卒愣住了,
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将军!您怎能忘了夫人?她为您与父亲三击掌断绝关系,
为您放弃相府千金的生活,在寒窑苦等十八年啊!”代战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却依旧维持着端庄:“大王既已失忆,便是与过去斩断了牵绊。你若再纠缠,
休怪我以扰乱宫廷论处。”2护卫上前架起老卒,老卒挣扎着哭喊:“薛平贵!你忘恩负义!
王宝钏在寒窑等着你啊——”殿门关上的刹那,薛平贵端起茶杯的手微微一顿,
茶水上泛起细密的涟漪。代战走到他身后,轻轻按揉他的肩膀:“大王不必烦心,
许是有人故意编造故事,想借旧情拉拢您。”“嗯。”薛平贵放下茶杯,将她拥入怀中,
鼻尖萦绕着她发间的香气,心头那点异样瞬间消散,“有你在我身边,那些陈年旧事,
记不起来也罢。”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声音温柔而坚定,“代战,你为我生儿育女,
陪我历经风雨,你才是我此生最爱。”代战靠在他怀里,嘴角扬起满足的笑意。她知道,
大唐的那场风波,终究是躲不过的。而那个叫王宝钏的女子,不过是夫君遗忘的尘埃,
翻不起任何风浪。三日后,薛平贵点兵三万,以“清君侧,诛逆贼”为名,
亲自率军出征大唐。代战坐镇西凉,将朝中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还时常派人送书信到军中,
告知他孩子们的近况——长子阿古拉学会了骑马,女儿阿诗勒开始学汉字,
幼子夜里总念叨着要父王抱。薛平贵每次收到信,都能对着信纸笑上许久。
帐下副将打趣道:“大王与王后真是情深意重,末将从未见过如此恩爱的帝王夫妻。
”“她是我的妻子,更是我的知己。”薛平贵语气骄傲,“当年我一无所有,
是她给了我一切。这份情,我这辈子都还不完。”大军行至玉门关时,
却被一群百姓拦住了去路。为首的是个白发老妇,拄着拐杖,
身后跟着十几个衣衫破旧的乡人,正是从长安城南赶来的。“薛平贵!你给我出来!
”老妇声嘶力竭地喊道,“你忘了寒窑里的王宝钏了吗?她快不行了,你快去看看她啊!
”薛平贵掀开帐帘走出中军大帐,看着眼前的人群,眉头紧锁。心口像是被巨石压住,
沉闷得发疼。但他很快回过神,西凉的妻儿还在等他,代战的信任还在肩头。那些温情,
早已是上辈子的事了。“张婆婆,”薛平贵语气疏离,“本王说了,当年坠崖失忆,
早已不记得王宝钏。她的死活,与我无关。”“无关?”张婆婆气得浑身发抖,
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宝钏为你苦守十八年,吃了多少苦,
受了多少罪!你在西凉享尽荣华富贵,娶公主,生儿女,她却在寒窑里挖野菜,
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你对得起她吗?”士兵们想上前驱赶,薛平贵抬手制止了。
他看着张婆婆,眼底没有半分波澜:“她当年抛绣球选我,是她自愿;与父亲断绝关系,
也是她自愿;守在寒窑,亦是她自愿。本王从未逼迫过她,何来对不起之说?
”这话如同一把尖刀,刺穿了张婆婆的心脏。她踉跄着后退几步,
捂着胸口咳了起来:“你……你真是铁石心肠……宝钏要是知道你变成这样,
怕是死不瞑目啊……”薛平贵不再理会,翻身上马,高声下令:“全军出发!再有阻拦者,
以通敌论处!”马蹄扬起漫天尘土,将百姓的哭声远远抛在身后。薛平贵挺直脊背,
目视前方,没有回头。他告诉自己,不能回头,回头便是对代战的背叛,对西凉的辜负。
那个叫王宝钏的女子,不过是他生命里的一场幻梦,梦醒了,就该散了。大军一路势如破竹,
很快便逼近长安。苏龙打开城门迎接,跪在地上哭诉:“大王,您可算来了!魏虎把持朝政,
滥杀无辜,百姓们苦不堪言啊!”薛平贵率军入城,直奔皇宫。魏虎负隅顽抗,
却根本不是西凉铁骑的对手,几个回合便被生擒。大殿之上,薛平贵坐在龙椅上,
看着阶下瑟瑟发抖的王允和魏虎,想起当年的陷害,怒火中烧:“魏虎,你可知罪?
”魏虎瘫在地上,连连求饶:“大王饶命!都是王允逼我的!是他让我陷害您的!